看见陈玄下来,阿福赶紧站起来,手里的布还攥着,脸上沾了点煤油,像只花脸猫:“陈哥,刚才我去堤岸扔垃圾,看见仓库的兵在拆货架!好几个大木头架子,是硬木做的,他们用斧头劈成小块,钉在墙面的裂缝上,钉子敲得‘砰砰’响,震得墙皮都掉了。有个兵的手被钉子扎了,流了好多血,他就用嘴吸了吸,又继续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嗯。”陈玄应了声,走到柜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是用洋行废纸订的,纸页边缘卷着,封面用铅笔写着“记”字。他掏出支半截的铅笔,快速画着四行仓库的简易布防图:东侧三个火力点,用圈标出来;西侧两挺重机枪,用叉标着;正门堆着五层沙袋,画了道粗线;唯独西南角的杂货铺残垣,只画了个方框,里面是空的,像个没补上的缺口。
铅笔尖顿在“西南角”三个字上,他抬头又看了眼窗外的仓库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那片残垣断墙只到腰高,根本挡不住子弹,要是鬼子从这儿冲锋,仓库里的火力根本罩不住——重机枪的射程够,可角度不对,打不到拐角后的敌人;轻机枪又太弱,挡不住成群的步兵。
正画着,远处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陈玄放下本子,快步走到门口。雾稍微散了些,能看清仓库墙根的景象——一根水管裂了,水流在地上积成个小水洼,泛着浑浊的光。几个士兵赶紧跑过去,有的用破布堵缺口,有的用头盔接水,却怎么也堵不住,水顺着砖缝往下渗,在墙根积成滩泥。
一个矮个子兵蹲下来,用手捧着水往嘴里送,刚喝了一口,就被旁边的班长拉了一把:“省着点!后面没水了,伤员还得用!”那兵愣了愣,把手缩回来,在裤子上擦了擦,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又扛起一块木板往楼上跑,木板太重,压得他肩膀往下沉。
陈玄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仓库的水源本就靠屋檐接雨水。昨天他在堤岸看见过,仓库屋檐下摆着四个木桶,里面的水加起来也不过半桶,现在水管炸了,用不了多久,守军就得断水。
这时,一个穿工装的工人从旁边的弄堂走出来,手里拎着个空饭盒,饭盒上还留着“上海纺织厂”的蓝色字样,边缘磕得坑坑洼洼。工人的脸上沾着灰,衣服的袖子破了,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秋衣。看见陈玄站在门口,他往这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小伙子,别在这儿待着,鬼子的巡逻队快过来了。昨天我在这儿看仓库,被鬼子的流弹擦破了胳膊,现在还疼着呢,要不是跑得快,命都没了。”
工人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浅褐色的伤疤,伤口刚结痂,还泛着红。
“仓库里的兵,现在还有吃的吗?”陈玄问,目光还落在仓库的方向。
“哪还有什么吃的。”工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昨天我看见个兵在墙根啃干饼,饼硬得能硌掉牙,他啃了半天都没啃动,饼渣掉在地上,他都蹲下来捡着吃了。听说粮袋早就空了,全靠百姓偷偷送点东西,可河面被封了,鬼子的机枪架在对岸,谁送谁倒霉。昨天巷口老郑推了块木板送面包,刚下河就被鬼子的机枪打穿了木板,面包全泡了水,老郑的胳膊也被流弹擦破了,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陈玄没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递给工人:“去对面的铺子买碗热粥喝吧,天凉。”
工人愣了愣,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饿。”
“拿着吧。”陈玄把铜板塞到他手里,“就当是问你事的谢礼。”
工人接过铜板,眼眶有点红,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往巷口的粥铺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
陈玄关上门,往灶房走。朱成碧还在烙饼,铁鏊上摆着六块饼,猪油在鏊上“滋啦”响,香味飘满了整个灶房。她看见陈玄进来,问:“刚才跟谁说话呢?”
“一个工人,说仓库的兵快断粮了。”陈玄走到灶台边,帮着把烙好的饼往粗布包里放,“我去趟洋行,买点消炎药回来,仓库里的伤员肯定用得上。”
“你有钱吗?”朱成碧问。家里的银元早就用得差不多了,前两天买粮食,还是用食肆里的旧铜器换的。
陈玄从口袋里掏出块银元,放在灶台上。银元是旧的,边缘有些磨损,上面的“光绪元宝”字样还能看清:“上次帮洋行老板修水管,他给的工钱,一直没花。”
其实这银元是他从一个古董贩子手里换的,他身上带着些前几年淘的小物件,不值钱,却能换点现钱。他没跟朱成碧说,怕她担心。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朱成碧没多问,只把刚烙好的一块饼塞进他手里,“拿着路上吃,别饿着。”
陈玄接过饼,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洋行在静安寺路,离食肆有两条街的距离。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是逃难的百姓,背着包袱,牵着孩子,脚步匆匆,脸上满是惶恐。偶尔能看见几个穿西装的洋人,慢悠悠地走在街边,手里拿着手杖,对周围的混乱视而不见——租界里还是太平的,洋人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仿佛河对岸的枪炮声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飞升大罗天后才发现是洪荒请大家收藏:(m.zjsw.org)飞升大罗天后才发现是洪荒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