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关军医营里,腥膻气、劣质烧酒味、草药苦涩气、还有一股子伤口腐烂的微甜恶臭搅在一处,糊在脑门子上。几十条门板支在泥地里当床,上面蜷着横七竖八的人影,大多裹着看不出色的破布条子,哼哼唧唧的呻吟和梦魇里的嘶吼就没停过,混着帐篷外风刮皮棚子的呼啦声,闹得人脑仁疼。
军医老葛,佝偻着快驮成虾米的背,身上那件脏得发黑的皮围裙早就被血和不知名药浆子糊得硬邦邦,像块僵硬的板子。他那张沟壑纵横的柴火脸上,眉毛胡子被热气熏得扭成一团灰白的麻线,浑浊的老眼耷拉着,眼白泛黄,满是血丝。手里一把磨得锃亮、刃口微卷的小刀,正慢吞吞地刮着油灯旁一块磨刀石,刀刃刮石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噌噌”声。
旁边草铺上躺着个壮实汉子,脸色蜡黄,牙关咬得死紧,太阳穴的筋一跳一跳。一条小腿从膝盖往下都裹着被黑红血污浸透的破布,脓血混着冻住的泥水凝成冰壳子,边缘发黑,散发出刺鼻的腐肉甜味——是冻疮烂到骨头的毒疽。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学徒兵哆嗦着双手,捧着个豁口粗瓷碗,里面黏糊糊的黑绿色药膏正冒着泡,散发着一股更冲人脑子的土腥腐味。这药膏是用老王头献出的那邪门“地龙涎”药膏坯子刮粉熬的,据老王头含糊叨咕过,能吊住皮肉不往骨子里烂穿。
老葛眼皮都没抬一下,用那刚磨好的小刀尖极其精准地沿着冻疮汉子小腿肚子上翻卷发黑的最烂处边缘一划!一股粘稠、带着灰绿坏死组织的黄白色脓液“噗”一下涌了出来。学徒兵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将碗里的滚烫药膏往那血肉模糊的豁口里倒!
“呃啊——!!!”冻疮汉子猛地一挺腰,喉咙里爆出濒死野兽般的惨嚎!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整张脸扭曲得不成人形!药膏接触到腐烂的创面,瞬间沸腾般滋滋作响,一股浓烈的焦糊恶臭混合着土腥瞬间炸开!
老葛枯枝一样的手却稳如磐石,死死按住汉子的伤腿,另一只手极其熟练地用一块沾满油污看不出原色的粗布,狠狠往那惨烈的创口摁压过去,想把新流的脓血和药膏死死封住!
也就在这药膏血腥恶臭最浓烈、冻疮汉子惨叫最凄厉的混乱瞬间!
老葛那浑浊却如同猎犬般精准的目光,极其无意地扫过旁边不远另一块门板上新抬进来不久的一具年轻尸首!
那尸首穿着破烂的边军号衣,半个身子都僵了,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愕和剧痛。胸口靠右一点的地方,一个血肉模糊、边缘发黑、几乎贯穿了肺叶的巨大豁口!伤口的皮肉外翻,断开的肋骨碴子白森森地戳出来,血早就流干,糊在伤口周围的破衣料上冻成了冰坨。旁边草席上,还扔着根冻硬了、裹着同样乌黑血污的狄戎弯刀断刃——刚才清创的兵士随手从这倒霉蛋伤口里拔出来丢下的。
一道被血污模糊的冷光!
如同暗夜里猝然擦亮的火柴头!
瞬间刺入了老葛的眼球!
就在那巨大豁口深处,靠近脊椎骨的边缘位置!一根被浓稠半凝固血浆、破碎的肺泡状组织包裹着的断骨碴子下方!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属于金属的冷硬光泽!在灯下极快地闪过!
不是弯刀特有的弧形刃口光!而是一点笔直的、带着棱角的寒芒!
老葛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按着冻疮汉子的手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分,引来又一声凄厉惨嚎,他也浑然不觉!
顾不得手上还在往下淌的药膏和脓血!老葛一把推开还在鬼哭狼嚎的汉子!佝偻的身躯爆发出远不符老朽年龄的敏捷!三两步就蹿到了那具胸口贯穿的年轻尸首旁!枯瘦的手指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急迫,无视着刺鼻的腐臭,直接抠进了那巨大伤口边缘翻卷发硬的血痂黑肉里!
冰冷僵硬!
皮肉冻得像块硬牛皮!
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抄起旁边那个新兵学徒手里端着的半碗温乎乎的药膏汤水,“哗啦”一声!毫不吝惜地泼在了伤口深处那点寒光闪烁的位置!
粘稠的、散发着强烈土腥腐气的药液瞬间糊住了伤口!
就在滚烫药水浇下的刹那!
嗡——!!!
一股比药汤温度更炽烈百倍、却又带着令人头皮炸裂的无尽冰寒的诡异气流!如同嗅到血腥的恶鲨!毫无征兆地从那伤口深处、那点寒光闪烁的地方猛地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金属的冰冷锋锐、尸体的腐臭、以及一种更加浓烈、更加深沉、如同冻结了千百亡魂怨毒的妖异寒气!瞬间搅动了药汤!嗤嗤作响!
也几乎在同时!
老葛那只抠进伤口的手指指尖!极其清晰地感应到了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仿佛那深嵌在断骨下的金属碎片,在药力和寒气对冲的瞬间,与什么无形的存在发生了共鸣!
他浑浊的老眼里精光爆射!如同拨云见日!就在那药液和寒气短暂交汇、刺激得伤口皮肉微微收缩的瞬间!借着幽暗灯火,他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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