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十一年(公元35年)春,洛阳南宫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巨大的山河舆图上。刘秀的目光,如同逡巡的鹰隼,最终牢牢盯在了舆图西南那片被层峦叠嶂环绕、以猩红色标注的区域——巴蜀,公孙述。天下奔腾十余载,群雄逐鹿,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也是最顽固的对手。
“陛下,”大司马吴汉声如洪钟,指着舆图上蜿蜒入蜀的路线,“隗嚣已平,河西归心,我军挟大胜之威,士气正盛!臣请率南阳、南郡水陆之师,沿长江逆流而上,直捣江州(今重庆),则巴郡门户洞开!”
“吴卿勇烈,朕深知之。”刘秀微微颔首,目光却转向另一条路线,“然巴蜀之险,冠绝天下。公孙述据此十二年,缮甲厉兵,非隗嚣可比。三峡湍急,栈道悬空,若一味强攻,恐损兵折将,徒耗国力。”他的手指移向舆图北部,“来歙、盖延已自陇右下陇,可命其南下,经武都,出河池,攻白水关,叩击蜀之北门。同时,岑彭、臧宫率荆州主力,溯江西进,以为正兵。如此,南北夹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方为上策。”
战略既定,汉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兵分两路,如同两条巨蟒,从北、东两个方向,缓缓缠向那只盘踞在四川盆地的“井底之蛙”。
东路,由征南大将军岑彭、辅威将军臧宫统帅,以强大的荆州水师为核心,战舰千艘,帆樯如林,溯着奔腾的长江,开始了艰难的西征。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三峡之险,更是蜀道之最。瞿塘峡的滟滪堆如猛兽蹲伏,巫峡的绝壁似刀劈斧削,西陵峡的暗礁漩涡密布。公孙述早已在险要处设置浮桥、斗楼,横江架设木柱,阻断航道,更有重兵依山傍水,据守关隘。
岑彭是智勇兼备的名将,他并不急于强攻。他首先建造了一种特制的直进楼船、冒突露桡(一种装备冲角和防护的快速战船)数千艘,以应对湍流和敌方工事。面对荆门山、虎牙山之间横亘的浮桥斗楼,他采纳部将鲁奇之计,募集敢死之士,乘快船逆流而上,以火炬焚烧江中木柱。时值东风大作,火借风势,瞬间点燃浮桥斗楼,楼崩桥裂,烟焰遮天!汉军乘势猛攻,一举突破三峡天险,攻克夷陵(今湖北宜昌),打开了入川的门户。
岑彭大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直逼江州。然而,江州城坚粮足,一时难下。岑彭审时度势,留臧宫率部分兵力及降卒五万围困江州,监视其守将延岑。自己则亲率主力,绕道西进,直取垫江(今重庆合川),平曲(今四川武胜),缴获蜀军粮米数十万石,兵锋直指成都东南的最后屏障——广都(今四川双流)!
北路,由来歙、盖延率领的汉军,自陇右南下,同样遭遇了蜀军的顽强抵抗。公孙述派其弟公孙恢、大将王元、环安等据守河池(今甘肃徽县)、下辨(今甘肃成县)。来歙挥师猛攻,大破蜀军,乘胜南进。然而,就在这胜利的关头,悲剧发生。公孙述忌惮来歙的威名,派遣刺客,混入汉军营中,竟在夜间刺杀了来歙!
来歙遇刺,临终前,他强忍剧痛,写下最后一道奏表,推荐盖延接替自己,并恳请刘秀“理兵劝农,无为奸猾所窥”,随后掷笔抽刃而气绝。消息传至洛阳,刘秀览表悲泣,追赠来歙为中郎将、征羌侯,谥曰节侯。盖延继任北路统帅,继续向南推进,但失去了来歙这位核心大将,北路的攻势不免受到影响,在蜀北险关面前进展缓慢。
东西两路,一疾一缓,但整体态势对汉军极为有利。岑彭大军已兵临广都,距离成都仅数十里!烽火照于成都城内,公孙述朝廷上下,一片惊惶。
“汉兵竟至如此之近!”公孙述坐在成都皇宫的龙椅上,面色惨白,又惊又怒。他问计于群臣,其妹夫、骑都尉荆邯建议,趁汉军远来疲惫,集中所有精锐,主动出击,或可挽回败局。但公孙述性格多疑,优柔寡断,未能采纳这唯一的险中求胜之策,反而更加迷信天命鬼神,在宫中设立郑氏神庙,祈求保佑,甚至效法秦始皇,出入仿造銮驾,旌旗骑兵护卫,希望能借此威吓汉军,实在是荒唐至极。
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春,刘秀见大局已定,为加速进程,亲临长安督战。他深知岑彭一路虽是主力,但悬军深入,也需要北路策应。他敕令被困在江州方向的臧宫:“成都兵众,将军宜率降卒急趋成都,与岑彭形成犄角之势,则述必破!”
此时,臧宫军中正面临缺粮和降卒人心浮动的危机。接到刘秀敕令,他立刻抓住机会,将有限的粮食尽数供给本部精锐,而让数万降卒自行觅食,并故意散布消息,声称朝廷大军不日即至,粮草充足。降卒为求活路,只得跟随汉军前进。臧宫遂率军北上,连克涪城(今四川绵阳)、绵竹(今四川德阳北),击斩公孙述之弟公孙恢,又回师攻破繁县(今四川新都西北)、郫县,一路收编流散,兵力反而大增,最终与岑彭军会师于成都近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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