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色的河水被墨绿的怪血与猩红的人血染成一片污浊的酱紫,浓烈的腥臭几乎凝成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破碎的肉块在水面漂浮,很快被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密密麻麻的尸水蛭覆盖、吞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啃噬声。灰白的蚀骨浓雾翻滚着,重新聚拢,将这片修罗场缓缓掩埋。
船,依旧在无声地滑行。
船尾,那青铜面具的摆渡人,握着黑篙的手稳如磐石,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血腥杀戮不过是拂过水面的一缕微风。他灰白色的死鱼眼在斗笠阴影下毫无波澜,只专注地凝视着前方被雾气吞噬的航道。
船舱内,死寂比浓雾更沉重。
梁卉脸色煞白,强忍着翻腾的呕意,指尖死死扣住药囊,那浓烈的血腥与腐臭混合的气息,几乎冲垮了她含在舌下的避瘴药丸效力。杜莺歌的手还按在软剑柄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刚才那瞬间的袭杀太快,快到她甚至没来得及完全拔剑,危机已然解除。她看向船头并肩而立的黄天越和上官燕舞,眼神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悸动,更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在这等层次的对手面前,自己的剑,似乎慢了不止一筹。
角落的阴影里,欧阳晓晓蜷缩得更紧了,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冰冷的船板缝隙中去。她的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地、无声地抽动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痛苦,单薄的身体在船舷残留的污血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凄楚。
上官燕舞缓缓归剑入鞘。流风软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清吟,剑身光洁如初,不染纤尘。她目光冷冽如雪峰之巅的寒风,扫过船舷外翻涌的毒雾和被血水染污的河水,最后落在那青铜面具人佝偻僵硬的背影上,眉头微蹙。
黄天越收回拳头。指缝间蒸腾的丝丝白气已然消散,拳面上残留的几点墨绿色污血,被他随意在衣襟上抹去。他并未回头查看船舱内的情形,挺拔的身姿立在船头最前,如同一柄插在幽冥渡船上的绝世利剑,目光穿透翻滚的浓雾,直刺向那隐约浮现的、对岸黑色礁石的轮廓。
“快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一拳轰爆河怪头颅、震慑全场的并非是他。
这平静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让船舱内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梁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胃液。杜莺歌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掌心一片湿冷的汗渍。角落里的抽噎声似乎也微弱了下去。
青铜面具人手中的黑篙再次无声地插入粘稠的河水。篙尖那颗浑浊的暗黄晶体光芒微闪,排斥开尺许范围的毒雾。小船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朝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岸边轮廓稳稳驶去。
浓雾渐渐变得稀薄,不再是密不透风的灰白高墙,而是如同稀释的纱幔。对岸的景象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并非预想中平缓的河滩。一片巨大、陡峭、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黑色岩壁拔地而起,直插铅灰色的天穹。岩壁底部,被河水经年累月侵蚀,形成一个向内凹陷的巨大弧形石滩。石滩上布满湿滑的黑色鹅卵石和形态狰狞、如同巨兽獠牙的黑色礁石。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和金属锈蚀气息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水汽和岩石的冰冷味道。
小船无声地滑入这石滩形成的天然避风港,船底轻轻蹭在黑色的鹅卵石上,停了下来。
青铜面具人缓缓抽出黑篙,篙尖离开水面,那暗黄晶体的光芒瞬间黯淡。他佝偻着身体,如同完成了某种既定的仪式,重新坐回船尾,低垂下戴着斗笠的头颅,再次化为一尊沉默的雕像。没有索要报酬,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片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下船。”黄天越当先踏上湿滑冰冷的黑色石滩。脚下鹅卵石发出细微的滚动摩擦声。
上官燕舞紧随其后,身形轻盈点落。梁卉和杜莺歌互相看了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踩着礁石下了船。最后是欧阳晓晓。她扶着冰冷的船舷,动作迟缓而僵硬地踏上石滩,脚步虚浮,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被旁边的杜莺歌下意识地扶了一把。
“多谢莺歌姐姐…”她的声音细弱蚊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惊魂未定的颤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躲闪,不敢看人。
黄天越并未理会身后的动静,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着这片巨大的弧形石滩。除了嶙峋的礁石和冰冷的河水拍岸声,似乎并无异常。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掠过石滩尽头、那片最为陡峭光滑的黑色岩壁底部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里,紧贴着潮湿的岩壁根部,一块半人高的、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礁石背面,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深深的划痕!
划痕凌乱交错,但绝非天然形成或野兽所为。其中一道,深深地刻入坚硬的礁石表面,痕迹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石粉,显然是刚刚留下不久!而这道划痕的形状,赫然是三条扭曲交错的短线——如同三道交错的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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