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晌午,两人钻进一片茂密的橡树林。林深处藏着个山洞,洞口用藤蔓遮掩,掀开才发现,藤蔓下缠着伪装成枯枝的地雷引线——这是根据地的“土八路”发明的“绊发雷”,拉一下就炸。
“这是‘地下交通站’的分点。”王破军点亮马灯,昏黄的光映出洞壁上的标语:“坚持抗战,反对投降”。角落里堆着几箱“边区造”手榴弹,弹体上还留着铸造时的砂眼,木柄缠着防滑的布条。灶台上的豁口粗瓷碗里,盛着熬了一半的野菜粥,旁边压着张字条:“日军昨夜在孟村抓了三十个民夫,往保定方向运”。
“民夫?”王卫国想起医疗点里的伤员说过,鬼子抓民夫去修炮楼,修完就枪毙。
“今晚去救。”王破军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舔着锅底,“用‘麻雀战’——先打冷枪,把他们打散,再抢人。你跟着学,看怎么在玉米地里绕开‘歪把子’机枪的扫射。”他从怀里掏出本线装书,封皮写着《玄真子兵要》,纸页泛黄,边角被炮火熏得发黑,“这里面的‘夜战八方’,比鬼子的战术管用。”
王卫国摸着那本兵书,突然明白过来:所谓“奋战”,从来不是空喊口号。是道士的兵书对抗日军的炮,是野蒿里的潜伏对抗军犬的嗅觉,是带着砂眼的手榴弹对抗“三八式”步枪。
“从今天起,寅时练‘心斋’,卯时走‘七星步’,午时认草药。”王破军把铜簪子重新塞进他手里,“等你能闭着眼在地道里走三圈不碰头,就教你看兵书里的地道图。”
洞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一只信鸽落在洞口的树枝上,腿上绑着个小竹筒。王破军解下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上面用暗号写着:“日军明日扫荡马兰村,带了‘九二式’重机枪”。
他立刻用炭笔在地图上圈出位置,又添了个箭头:“让二小队带‘土炮’去埋伏,这炮打不远,但能掀翻重机枪阵地。”
王卫国看着他熟练地处理情报,突然觉得“道长养父”这四个字有了分量。他不是只会念经的道士,是能把道家“七星步”变成战场保命术、把《百草经》变成急救手册的战士。就像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农民拿起锄头是民,拿起地雷是兵;教师放下粉笔是先生,拿起枪是指导员。
暮色降临时,王破军开始教他“心斋”。两人盘腿坐在干草上,马灯的光在岩壁上摇晃。“闭眼,听自己的心跳。”王破军的声音很轻,“像听地道里的脚步声,辨得出远近,才知道啥时候该躲,啥时候该打。”
王卫国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洞外风吹过炮楼残骸的呜咽,听见远处日军巡逻队的马蹄声,还听见自己心里那个声音——不管是强子还是王卫国,都要活下去,像这片土地上的野草,被火烧了,春雨一浇还能冒新芽。
“爹。”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王破军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只“嗯”了一声。灶里的柴烧得正旺,映得两人的影子在洞壁上依偎在一起,像崖边的两棵松树,根在土里缠成一团,风再大也吹不倒。
洞外,信鸽振翅飞向夜空,翅膀划破了带着硝烟味的黑暗。远处的狼牙山隐在云雾里,像个沉默的守护者。王卫国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心斋”里,不仅要听自己的心跳,还要听这片土地的脉搏——在炮火里跳动,在地道里喘息,在每个中国人的骨头里,从未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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