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王卫国跟着王破军钻进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时,裤脚还在往下滴水——为了避开日军的岗哨,他们绕着结冰的河沟走了两里地,冰水顺着破军鞋的破洞灌进去,冻得脚趾发麻。
“抓紧了。”王破军率先跳进树洞下的暗道,黑暗中传来木板翻动的“吱呀”声。王卫国跟着往下跳,脚刚落地就踩在一片冰凉的烂泥里,腥气混杂着霉味直冲鼻腔。头顶的木板“哐当”一声合上,最后一点天光也被吞没,只剩下手里油灯芯跳动的豆大光晕。
“这就是咱的‘土龙’。”王破军用油灯照了照四周,墙壁是夯实的黄土,头顶用碗口粗的木棍支撑着,每隔几步就有个挂油灯的木钉,“鬼子叫它‘地下迷宫’,咱叫它‘保命洞’。”
王卫国举着油灯往前走,地道比他想象的窄,只能勉强容一个人弯腰通过,肩膀时不时会蹭到两侧的土墙,落下一层黄土。脚下的路坑坑洼洼,时不时踢到石块或烂草,发出“哗啦”的声响。他试着用“空冥”去感知,只觉得周围的黑暗像黏稠的泥浆,压迫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地方太封闭了,连风声都透不进来,根本听不清外界的动静。
“上个月,鬼子用烟熏了三天。”王破军的声音在地道里显得格外沉闷,他用手摸了摸墙壁上一处发黑的痕迹,“这儿原是个岔路口,有五个人没跑出来,最后……”他没说下去,只是加快了脚步,油灯的光晕在前方拉出长长的影子。
王卫国的喉咙有点发紧。他想起赵老栓说的“地道战”——不是课本里轻飘飘的三个字,是真能把人闷死、烧死、炸死的战场。赵老栓的小儿子就是在那次烟熏中没的,才十五岁,据说是为了堵缺口,抱着一捆湿柴就冲进了浓烟里。
走了约莫半袋烟的功夫,地道突然开阔起来,形成一个能容七八个人的小室。墙角堆着几箱手榴弹,上面盖着麻袋;墙上挂着步枪和大刀,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最里面还有个用石头垒的小灶,锅里盛着半锅发黑的米汤。
“这是‘作战室’。”王破军把油灯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光晕瞬间填满了小室,“左边通村西头的磨坊,右边连着地窖,紧急时能从枯井里钻出去。”他指着地面一块活动的石板,“但这还不够。”
“不够?”王卫国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土墙,黄土簌簌往下掉。这墙看着结实,可要是遇到日军的炸药,恐怕撑不了多久。
“鬼子有了新法子。”王破军从怀里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个奇怪的铁家伙,“这叫‘爆破筒’,能炸穿三尺厚的土墙。上个月邻村的地道就是被这东西炸开的,死了二十多个乡亲。”他把纸递给王卫国,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赵老栓带村民挖了三个月,刚弄好的三层地道,一夜之间就塌了一半。”
王卫国看着图纸上的铁筒,现代灵魂里的工程知识突然被激活——这东西原理类似爆破用的“聚能装药”,能把能量集中在一个方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试着用“空冥”去想象爆炸的场景:冲击波沿着地道蔓延,土墙像纸糊的一样裂开,碎石和尘土瞬间填满整个空间……
“得改。”他脱口而出,声音在小室里荡开回音,“得让它能‘听’见鬼子来。”
王破军挑了挑眉:“怎么听?”
“用土传声。”王卫国蹲在地上,用手指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在地道里埋上竹筒,一头连着村口,一头通作战室。鬼子的皮鞋踩在地上,声音能顺着竹筒传进来,咱就能提前知道他们来了。”这是他在工地上听老工人说的土办法,以前没机械化时,工人就是用铁管听地基下面的空洞。
王破军盯着他画的图,没说话。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眼角那道浅疤。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拍了拍王卫国的肩膀:“去找赵老栓,就说我说的,让他把最老的毛竹都砍了。”
赵老栓住在村东头的破庙里,正带着几个村民削竹签——这是做土地雷的引信。看见王卫国进来,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手里的刀子却没停,竹屑像雪花一样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破军让你来的?”赵老栓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上烤着几个冻土豆,发出“滋滋”的声响,“那老东西,就知道折腾人。”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冲里屋喊了声,“二柱,叫上弟兄们,去后山砍毛竹!”
王卫国蹲在火堆旁,看着赵老栓粗糙的手。老人的拇指缺了一截,据说是去年埋地雷时被鬼子的炮弹片削掉的,伤口愈合后像个扭曲的树根。可就是这双手,能做出让鬼子闻风丧胆的“石雷”——把硝石、硫磺和木炭按比例混在一起,装进凿空的石头里,威力不比鬼子的手榴弹差。
“你爹以前也爱琢磨这些。”赵老栓把烤好的土豆递给他一个,烫得王卫国赶紧用袖子裹着,“他做的木弓能射穿鬼子的钢盔,可惜……”老人叹了口气,往火堆里吐了口烟,“去年为了护地道的图纸,被鬼子活活烧死在磨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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