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辰时刚过,太子朱高炽的车驾仪仗便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北平。朱高炽刚一到北平便顾不上休息,立刻进宫到西苑暖阁觐见朱棣,暖阁里地龙烧得很旺,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恍若两个世界。朱棣穿着一身常服,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正批阅着奏章,御笔朱砂,勾勒着帝国运行的轨迹。朱高炽进去后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朱棣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却并未离开案头的文书。
“南京那边,诸事还平稳吗?”,晾了好一会,朱棣放下笔,语气平淡地缓缓问道,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寻常一问。
“回父皇,托陛下洪福,诸事尚算平稳。”《太子谨慎地斟酌着词句》, “只是漕运方面,因今岁严寒,河道冰封期长,尚有约三十万石粮米滞留在济宁段,儿臣心中忧虑,已命漕运总督凌晏如亲自前去督办,务必在河道解冻前全部运抵通州,以固京师根本。”太子说着,将几份重要的奏疏轻轻推到御案前。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他赶紧用袖子掩住口,肩头微微颤动。
朱棣看着儿子略显单薄的身体和疲惫的神情,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沉默如同一座山,压在太子心头。他并没有接着漕粮的话头说,而是突然问道,语气依旧平淡:“汉王昨日上了一道《北疆屯田策》,提议调拨三万京营兵士前往宣府一带垦荒,你以为如何?”这一问,看似征询意见,实则暗藏机锋。
太子心里一紧,额头上微微见汗,他知道这才是今日奏对的关键。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字斟句酌:“儿臣愚见,京营兵马乃京师卫戍之根本,职责重大,不宜轻动。况且北地苦寒,兵士们多不谙农事,仓促调往垦荒,恐……事倍功半,非但粮饷所耗甚巨,亦恐荒废了操练,于边防有碍。”
“哦?”朱棣嘴角勾起一丝看不出笑意的弧度,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太子,“所以,你觉得调动京营不妥,反倒觉得让周廷玉那个‘以商社辅助漕运’的法子很妥当?把国家粮秣运输的大事,交给商贾之辈去操持?”《这话语陡然尖锐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刃,直指东宫近来倚重周廷玉及其关联商社的举措》。
太子闻言,慌忙从座位上起身,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与惶恐:“父皇明鉴!儿臣绝非此意!安平商社去年协助北征粮饷,确实出力甚大,往来账目清晰,并无半点私心,儿臣是想……是想借助民间之力,以补官办漕运之不足,绝无他意!望父皇体察!”他伏在地上,感受到地龙传来的暖意,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起来吧。”朱棣打断了他,语气忽然缓和下来,似乎刚才的质问只是随口一提,云淡风轻。他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密封的文书,递到太子面前,“你看看这个。”姿态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太子忐忑地起身,接过文书打开,是赵王朱高燧呈上的一份密报。里面详细禀报了香河县倪善继在狱中“暴病身亡”前的诸多疑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倪善继死前曾秘密会见过来自乌斯藏的喇嘛僧人。密报的末尾,有一行朱棣的朱批小字,殷红如血:“地脉或有异动,相关事宜,当慎之又慎。”
太子看着这行字,心头猛地一震,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通达四肢百骸。原来父皇对“澄清闸”发生的事情,对那水下可能隐藏的秘密,早已心知肚明,甚至可能知道得比自己更多!他方才的质问,或许根本意不在商社,而是在试探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和了解程度。这场父子间的寻常奏对,底下竟是如此暗流涌动,天威莫测,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悸与压力。
而在山东济南府“青阳济世堂”的后院秘室里,灯火如豆。唐赛儿对着一封刚译解出来的密信,眉头紧锁。信是周廷玉通过青阳宗最隐秘的渠道送来的,用了最高等级的密码,里面详细说明了北平“澄清闸”的遇袭、发现的刻石阵图、以及皇帝朱棣对地脉异常现象的隐晦关注。《这封信的内容,让她意识到周廷玉在北平的处境,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险恶。
“番僧……乌斯藏的喇嘛……”唐赛儿喃喃自语,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无声飘落的雪花。《自与周廷玉阴阳气息交融,她不仅玄阴之体的痼疾尽去,灵台愈发清明,对天地气机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近来,她确实隐约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混乱而压抑的气息,正从北方弥漫过来,那不像是寻常的气候变化,更像是什么深埋地底的东西被惊动后,散逸出来的混乱波动,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道长。”她轻声唤道。云鹤道人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躬身道:“师姐,有何吩咐?”《他神色恭谨,等待指令》。
“倪家那条线,查得怎么样了?”唐赛儿转过身,目光锐利。
“有眉目了。”云鹤低声回报,声音清晰而沉稳,“倪家祖上确是色目人,归化明朝之前,与元朝宫廷的萨迦派僧侣关系密切,绝非寻常交往。上次滕县尹查抄倪太守书房时,除了寻常的金石古玩,还起获了一卷残破的《时轮经》抄本,以及几块刻着怪异符号的青铜残片,看起来像是某种宗教仪轨使用的法器,年代颇为古老。县尹认为是邪祟之物,已经封存起来,上报府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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