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书院?教书?杨朝栋彻底怔住。巨大的落差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对这位铁血统帅竟有如此胸怀的震动、对自己所学终于有了另一种归途的茫然与…隐约的期盼,交织翻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再次深深揖下,这一次,腰弯得更深,声音带着哽咽与一种沉甸甸的决然:“罪人杨朝栋…叩谢总兵再造之恩!无论圣意如何,朝栋若能得存残喘,必竭尽驽钝,投身书院,教化子弟,以赎前愆!若…若圣意难违,朝栋亦感念总兵今日之言,死而无怨!”
周起杰不再多言,调转马头:“岩桑,带杨公子下去安置。好生照看。” 他目光投向堡内深处,“雷猛那边,也该有结果了。”
飞龙堡深处,杨铿那间堆满珍宝、悬挂着猛虎下山图的奢华寝殿,此刻一片狼藉。楠木打造的厚重书案被雷猛一斧劈开,暗格暴露无遗。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厚厚一叠用火漆密封、以特殊符号标记的信函!正是杨铿与胡惟庸及其心腹往来的铁证!
雷猛咧着嘴,像拎小鸡一样把瘫软如泥、被堵着嘴的杨铿从地上拖起来,将那些信函一股脑塞进一个结实的皮囊里,狠狠扎紧口子。
囤顶的空地上,杨铿被五花大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曾经不可一世的播州土皇帝,此刻须发散乱,锦袍污秽,眼神空洞呆滞,只有身体因恐惧而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周围挤满了被驱赶来的播州头人、兵卒和妇孺,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恐惧,有怨恨,也有麻木。
周起杰策马立于人群之前,玄甲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手中托着那个装满信函的皮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播州宣慰使杨铿!勾结中书右丞相胡惟庸,私蓄甲兵,图谋不轨,更悍然袭击朝廷命官!罪证在此!” 他扬了扬皮囊,目光如冰刃扫过人群,“按《大明律》,谋反大逆,罪在不赦!即刻褫夺其宣慰使职,押解进京,交由天子圣裁!其党羽首恶,一并拿下!”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骚动。雷猛带着如狼似虎的亲兵上前,将几个面无人色的杨氏死忠将领粗暴地拖出人群,捆缚结实。杨朝栋站在稍远处,看着父亲被拖拽着塞入囚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怀中书卷抱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书页。
“其余人等!” 周起杰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骚动,“查无实据牵连者,本官一概不问!播州宣慰司暂由朝廷派员署理!尔等各安其业,不得再生事端!违令者,杀无赦!”
殿内巨大的蟠龙柱上,松明火把熊熊燃烧,驱散着从洞开的殿门外灌进来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木料、尘土和淡淡血腥混合的气息。周起杰端坐在原本属于杨铿的虎皮交椅上,奢香坐在其侧,刘瑜则立于巨大的紫檀木公案旁,正提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刚刚结束受降事宜的雷猛,浑身带着屋外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包裹在油布里的、沉甸甸的硬物。
“大人!夫人!”雷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凝重,他单膝跪地,将手中的油布包高高呈上,“末将在查抄杨铿私库秘格时,发现此物!藏得极深,外层裹以铁皮,内里还有锡盒密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不起眼的油布包上。周起杰眼神一凝:“打开。”
雷猛应声,利落地解开油布,露出里面一个尺许见方的锡盒。他小心翼翼地撬开盒盖,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用上好宣纸写就的书信!最上面几封的信封上,赫然盖着“中书省右丞相胡缄”的朱红火漆印!
周起杰拿起最上面一封,撕开封口,抽出信笺。熟悉的、属于胡惟庸心腹幕僚的笔迹映入眼帘。信中内容,触目惊心!不仅有胡惟庸通过何文堂等人向杨铿许诺“西南王”、“世代永镇”的空头支票,更有数条极为隐秘、足以置胡惟庸于死地的关键罪证:
“……前次占城贡品,象牙、犀角已着人秘运入京,存于相府西跨院地窖,胡椒五百石,分藏于通州三处商号库房,账目已做平,大人尽可放心……”
“……凤阳皇陵‘风水林’所伐巨木,皆系上好金丝楠,已由李彬(已伏诛)经手,半数运抵相府营造别业,余者发卖,得银六万两,分润名单附后……”
“……京营调兵大同之事,五军都督府已有异议,大人可再令兵部陈宁郎中,以‘北元异动,边关告急’为由,再上奏章施压,务必促成!此乃掌控京畿兵权之要着……”
“……黔事,周起杰、奢香乃心腹大患,杨宣慰若能除此二人,提头来献,则‘西南王’之诺,指日可待!朝廷诰命印信,已着人秘密镌刻,不日即可送达……”
一桩桩,一件件,隐匿贡品、侵吞皇陵巨木、图谋染指京营兵权、构陷封疆大吏、私刻王爵印信……条条都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胡惟庸那颗日益膨胀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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