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镐京上空已积云层层。宫阙深处雷声滚动,似天地怒号。朝堂未开,殿前却早聚满甲士,禁卫森列,寒光逼人。
召公立于殿阶之下,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眉宇深锁。自昨夜起,宫中传言不断——周公奉诏返京,然王室将以“专礼问罪”之名设殿对质。
“问罪”二字,重如千钧。召公心知,这不只是君臣之争,而是周之根脉正被撕开一道裂口。
他抬头望向天际,低声自语:“天命犹在人心,成王若执此念,周室恐将难安……”
——
金殿之上,百官肃列。雷声未歇,殿外风卷旌旗,鼓声断断续续,似随天意起伏。
成王端坐御座,目光冷若寒铁。殿中鸦雀无声。
良久,内侍高声宣:“周公旦——奉诏入殿!”
殿门缓开,众臣尽目。
周公身着玄衣,步履稳然,未着盔甲,无从属随行,唯尹佚一人随侍。雷光闪过,他的面庞映出淡淡的光,神情沉静,不悲不惧。
他行至殿中,俯身一拜,语声清越:“臣旦,叩见陛下。”
成王俯视着他,许久不语。两人隔着几级丹陛,仿佛隔了一条时代的鸿沟。
终于,成王开口,声音低而冷:“周公——孤召你回,不为汜水之功,而为汜水之后。”
周公抬目,神色平和:“臣知陛下心有所疑,愿直言听之。”
成王一拍案几,声震殿宇:“孤问你!礼者,天命所系,君权所本。孤欲改之,你何以敢违诏自祭?”
周公沉声答道:“臣不违诏,违者乃疑。礼非臣之私,乃天下之纲。若因疑而止,则道废,民惑,天命去。”
成王冷笑:“天命?孤便是天命!你敢言天命在礼,不在君乎?”
周公叹息:“陛下,天命非君之物,而是君应守之道。若以权夺道,则王位空名。”
殿中群臣皆变色。太师与召公暗中互视,心知这言已逼至险处。
成王骤然起身,目光如刃:“孤待你如父,如师!今日却要被你言驳于朝,令孤何颜立于诸侯之前!”
周公仍不退半步,声音平静如水:“臣旦事君,以天下为念,非为颜面。臣若欺言媚世,恐国不存而颜犹在。”
成王拳头紧握,指节发白。殿中气息凝固,只有雷声自远而近。
太师出列,急声劝谏:“陛下息怒!周公一心在国,非有二志。”
成王目光微转,冷冷问道:“太师,若一臣以德压君,以礼夺势,你仍言无二心?”
太师一怔,默然无言。
周公缓缓上前一步,声音稳重如钟:“陛下,臣无夺势之心,唯恐周室倾于内疑。昔文王受命,三分天下有其二而不臣,唯以德服;今陛下欲全天下于威,恐威成而道亡。”
成王凝视他良久,神色阴晴不定。
殿中鸦雀无声,唯殿外风雨骤紧,似乎天地也在为这场对峙屏息。
片刻后,成王缓缓坐下,语气转冷:“你言道亡,则孤问你:若礼能安国,何以齐、卫未平?若德能服人,何以诸侯多议?孤以王命为纲,欲重定礼制,你却以天命自居,此岂非乱本?”
周公沉声道:“臣不以天命自居,惟以天理为持。礼乱非由礼,乃由人心。齐、卫之乱,起于人欲;诸侯之议,动于疑权。若陛下以礼为祸,周之心先亡。”
他语声渐缓,最后一句却如雷霆轰顶——
“若君不信道,则天不信君。”
此言一出,殿上百官尽皆惊悚,连召公也不由色变。
成王猛然起身,衣袖翻舞,厉声道:“放肆!”
周公仍立于原地,面色不改。
风卷殿门,雷声如吼,一道闪电劈照金柱,震得百官皆俯首避目。
成王高声喝道:“来人!传令——周公留禁殿,不得出宫!待孤思明再议其罪!”
召公急趋上前,叩首苦谏:“陛下不可——此举若出,天下将乱!”
成王不顾,只挥袖转身入殿后。
殿中百官面面相觑,群心震惧。唯周公立于原地,微微仰首,目光望向殿顶的天穹,神情悲然。
那一刻,他似乎看见天光透云而下,穿过层层雷气,微弱却真实。
——
夜深,周公被留于偏殿。烛影摇曳,门外侍卫列立,刀戟森寒。
尹佚跪于阶下,泣声低语:“公,事已至此,若不求退,只恐祸至。”
周公淡淡一笑:“天道非退可求,若我退一步,天下便退百步。”
他轻抚案上简卷,喃喃低语:“若礼失于一时,愿我身代之。”
烛焰微颤,风声呜咽,殿外远处传来钟鼓之鸣。那声若隐若现,像是在为一个时代预告命数的转折。
——
雷光再闪,镐京之上云压低垂,宫中暗影重重。
有人在暗处低语:“王疑未消,周公被禁,礼崩可期。齐、卫再合,燕、陈谋变,天下或将大乱。”
天未破晓,风声却已如潮,带着血腥与不安的气息,在大周的夜色里无声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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