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最终提交给了省公路学会的年度科技论文评选。起初,如同石沉大海。胡文兵并未过多表露情绪,只是继续埋首于工地的繁杂事务。直到某天,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电话打到项目部。小刘激动地冲进胡文兵的临时办公室:“胡工!电话!省里学会的!找您!”
胡文兵正在审阅一份桥梁桩基检测报告,闻言手顿了一下,才平静地接过话筒:“喂,您好,我是胡文兵。”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热情的中年男声:“胡工您好!我是省公路学会秘书处的李明。首先祝贺您!您的论文《复杂地质条件下特长隧道安全高效掘进关键技术研究与实践》在本次年度科技论文评选中,经过专家多轮严格评审,荣获一等奖!祝贺您!”
胡文兵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有些泛白。他沉默了几秒钟,才低声道:“谢谢学会,谢谢评审专家。”
“您的论文结合重大工程实践,数据详实,创新点突出,特别是针对极端破碎岩层的动态支护体系和灾害预警响应机制,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和推广意义!”李秘书长的声音充满赞赏,“学会决定将您的论文作为重点成果推荐参加下个月在省城举办的‘智慧交通与绿色建造’高峰论坛,并安排您做现场报告交流。这可是展示我们省高速公路建设技术水平的重要窗口啊!胡工,请您务必做好准备!”
“好,一定。”胡文兵的回答依旧简短,但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力量。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小刘激动地看着他:“胡工!一等奖!还要去省里做报告!太牛了!”
胡文兵没有像小刘期待的那样露出笑容。他只是缓缓地靠向椅背,仰起头,望着简易房顶棚上那盏发出嗡嗡声的日光灯管。灯光落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点湿润的光。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迟来的认可和肩上无形的重担一起吸进肺腑,再缓缓吐出。那紧锁了太久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窗外的工地上,打桩机沉闷的撞击声依旧,但此刻听来,竟像是为他敲响的、迟到的鼓点。
论文获奖的消息像一阵风,吹过了寂静的工地,也吹到了更远的地方。省交通厅的行业通讯刊载了简讯,市里的晚报也做了小篇幅报道。接着,省电视台一档聚焦科技创新的栏目组找上了门。
采访安排在一个相对不那么繁忙的下午。摄制组扛着机器来到工地现场。胡文兵穿着干净的工装,戴着安全帽,站在已初具雏形的巨大桥墩旁。镜头前的他依旧显得拘谨,甚至有些木讷,远不如他讲解技术方案时那么挥洒自如。记者的问题大多围绕他的成长经历、论文成果的意义、工程中的挑战。
“胡工,听说您出身寒门,一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取得了这么多行业顶尖的资质和成果,能分享一下您的动力来源吗?”记者将话筒递近。
胡文兵沉默了一下,目光掠过镜头,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山脚下依稀可见散落的村落。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人不能选择出身,但能选择脚下的路,和往前走的态度。工程这行,靠的就是真本事。证书是敲门砖,是能力的证明。论文,是想把经验教训留下来,让后来人少走点弯路,少冒点险。”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修路,不只是为了连通地理上的距离,更是想缩短那些像我老家一样,困在山里的人们,走向外面世界的距离。”
他的话语朴实无华,没有豪言壮语,却带着一种千钧的力量。当记者问及家庭支持时,胡文兵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简单地说:“家里……付出了很多。很感谢他们。”
节目播出后,反响出乎意料地好。胡文兵那张带着风霜、眼神坚毅的脸,他那句“缩短山里人走向世界的距离”,和他“安全帽里塞资料”的传奇故事一起,在网络上引发了不小的关注。他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网红工程师”——一个代表着专业、奋斗、草根逆袭的符号。采访邀约、行业交流活动的请柬开始纷至沓来。
胡文兵对此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抗拒。“都是虚的,”他对前来道贺的老周说,在来来饭店吃着那碗不变的牛肉面,“路修不好,桥塌了,隧道堵了,什么奖什么名都是白搭。该干的活,一点也少不了。”
他依旧把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工程收尾的繁杂工作中。只是,人们发现,他回镇上的次数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虽然每次停留的时间依然很短,但不再是匆匆扒完一碗面就走。他会去镇上新开的一家小文具店,仔细挑选一些小男孩喜欢的画笔、模型或者故事书。也会去菜市场,笨拙地询问摊贩,买些妻子和孩子可能爱吃的菜,尽管他厨艺生疏得可怜。
老周有一次看见他提着两大袋东西从市场出来,笑着打趣:“胡工,这是要回家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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