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尝尝这个虾仁,特别弹牙!”张阳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刻意的兴奋,试图将巩丽从那种游离的状态里拉回来。他用筷子夹起一个晶莹剔透、裹着薄薄一层清亮芡汁的虾仁,再次越过桌面,殷勤地递到巩丽唇边,动作幅度比之前更大,像是在进行某种引人注目的表演。“啊——张嘴,宝贝,就一小口,尝尝鲜嘛!”
巩丽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虾仁,以及张阳脸上那过分热切、带着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欲的笑容。胃里那股熟悉的、因被迫接受而泛起的恶心感又隐隐涌动。她几乎是凭借着多年养成的、对“配合”的麻木惯性,微微张开了嘴。
就在那虾仁即将触碰到她唇瓣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砸在心上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餐厅入口处炸开!紧接着,是玻璃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瞬间撕裂了餐厅里原本舒缓的钢琴背景音和低低的交谈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所有人的耳膜。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低语、杯盘轻碰、刀叉摩擦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十道目光,带着惊愕、疑惑、探寻和看热闹的兴味,齐刷刷地、像聚光灯一样,从四面八方射向声音的来源——餐厅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入口处。
巩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嘴里还含着那半个虾仁,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循着那令人心悸的声响望去。
门口的光线有些逆光,一个高大却紧绷的身影矗立在那里,脚下是一片狼藉的玻璃碎片和水渍——显然是一个不小心脱手摔在地上的玻璃杯。那身影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清晰的、带着强烈少年气的轮廓,肩膀宽阔,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运动长裤。但巩丽全身的血液,在看清那个轮廓的瞬间,就彻底凝固了,然后疯狂地倒流回心脏,冲击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是王哲!
她的儿子!
王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骤然冷却的雕塑。他微微低着头,目光穿透混乱的入口和整个骤然安静下来的餐厅空间,死死地、精准地钉在巩丽……以及她唇边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去的那半个虾仁上!
那目光!
巩丽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那目光里没有惊愕,没有疑惑,只有一种被压缩到极致的、火山爆发前的死寂。那是一种被最深的信任背叛后、被最丑陋的现实迎面重击后的空白和……极致的厌恶。他的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印在张阳那只还停在半空中、夹着筷子的手,烙印在巩丽被迫微张的、含着食物的嘴唇上。那眼神,仿佛看到的不是母亲在接受喂食,而是在吞食某种令人作呕的、肮脏不堪的东西。
时间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巩丽几乎无法呼吸。她嘴里那半个虾仁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舌头和上颚。她甚至忘了咀嚼,忘了吞咽,忘了呼吸。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儿子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隔着整个喧嚣又死寂的餐厅,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张阳也愣住了,他那只递虾仁的手还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像劣质的石膏面具一样瞬间龟裂、剥落,只剩下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显然也认出了王哲,认出了这个他“金主”的儿子。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场面话,想挤出一点表示友好的笑容,但被王哲那刀子般的目光一扫,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而尴尬。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周围的空气开始重新流动,带着窃窃私语的低气压,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密密麻麻地爬上巩丽的皮肤。
“那不是……王太太吗?”
“她对面的小年轻是谁啊?看着……”
“嘘……小声点,她儿子好像……”
“啧,这撞上了……可真够……”
那些压低的、却清晰得如同针尖的话语,毫无遮拦地钻进巩丽的耳朵。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捂住脸,或者立刻站起来逃离这个让她无处遁形的地方。
就在她身体微动,几乎要崩溃的瞬间——
王哲动了。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年轻雄狮,猛地从那堆玻璃碎片中抬起脚。他没有再看巩丽和张阳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他紧绷的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刻,带着一种决绝的、被彻底点燃的愤怒。他不再犹豫,不再停顿,猛地转过身,肩膀撞开旁边一个试图上前询问“先生您没事吧”的服务员,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蛮横气势,大步流星地朝着巩丽和张阳所在的卡座方向冲了过来!
他的目标明确,脚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像踩在巩丽脆弱不堪的心弦上,发出即将崩断的哀鸣。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聚焦在这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张阳的脸色彻底变了,刚才的尴尬变成了显而易见的惊慌,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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