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看着我!”王海山猛地喝道。
王明远浑身又是一抖,像受惊的幼鹿。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怯怯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迎上了父亲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
“啪!”
一声脆响,毫无征兆!
王海山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地扇在王明远的左脸颊上。力道之大,让王明远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左耳瞬间充斥着尖锐的嗡鸣,脸颊上火辣辣地烧起来,留下清晰的五指红痕。疼痛和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废物!”王海山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微微发颤,他指着王明远,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我王海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在外面丢人现眼还不够,回到家还他妈一副丧气样!给谁看?嗯?给谁看?!”
王明远被打得偏过头去,左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硬生生将喉咙里涌上的酸涩和呜咽咽了回去。身体因为疼痛和巨大的屈辱而微微发抖,但他强迫自己站直了,没有倒下,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痛哭出声。只是那双看向地面的眼睛里,破碎的光一点点被更深的灰暗吞噬。
“二十多岁的人了!大学毕业多久了?嗯?”王海山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开始在客厅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沉重而烦躁,“工作工作找不到!对象对象没着落!整天窝在家里,不是对着电脑就是对着你那堆破花!一个大男人,养花弄草,学女人说话,走路扭扭捏捏!你他妈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撞击着四壁,又反弹回来,形成令人窒息的回音。他猛地停下脚步,再次逼近王明远,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我告诉你王明远,老子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当个废物的!明天!明天就给我滚出去找工作!找不到,你就别进这个家门!听见没有?!”
王明远依旧低着头,沉默着。脸颊的疼痛一阵阵灼烧,父亲的话更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找工作…不是没找过。每一次面试,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他说话的方式上,那里面隐含的探究、疑惑,甚至是一闪而过的轻视,都让他如芒在背。他试过压低声音,试过刻意粗着嗓子,试过模仿那些所谓的“阳刚”举止,结果只换来面试官更深的蹙眉和一句冰冷的“回去等通知”,然后便石沉大海。
“聋了?!我问你听见没有?!”王海山见他沉默,更是怒火中烧,猛地抬手又要打。
“海山!”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的张雅娟,此刻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没来得及放下的抹布,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冲过来阻拦,却又被无形的绳索牢牢捆住,钉在原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王海山挥到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凶狠的目光刀子般剜向自己的妻子:“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慈母多败儿!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都是你惯的!”
张雅娟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肩膀彻底垮塌下去。她张了张嘴,眼泪无声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憔悴的脸颊滑落。她看着儿子红肿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心疼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嘴唇颤抖着,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再说出来,只是死死地用抹布捂住了自己的嘴,压抑着喉间的哽咽。那对小小的珍珠耳坠在她剧烈颤抖的动作下疯狂地摇晃,折射着冰冷的灯光,像两颗绝望挣扎的心。
王海山收回目光,不再看妻子,重新将所有的怒火集中到王明远身上。他看着儿子依旧沉默倔强的侧脸,那红肿的指印在灯光下刺眼无比,心中那股邪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他烦躁地一把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仿佛那布料勒得他无法呼吸,然后狠狠一挥手,像是要挥散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滚!滚回你房间去!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看见你就烦!”他指着走廊尽头王明远卧室的方向,声音嘶哑地咆哮,“没出息的东西!”
王明远身体晃了晃,仿佛这句“没出息的东西”比刚才那一巴掌更具杀伤力。他没有再抬头看任何人,也没有看母亲绝望的泪眼,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他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在客厅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轻轻拧开门把手,侧身闪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微的落锁声响起。
这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闸门,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暴戾和绝望的世界。
门外,是父亲粗重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是母亲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细碎而绝望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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