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像个被卷入风暴中心的陀螺,手忙脚乱地在两部电话间切换。他抓起座机听筒,刚“喂”了一声,就被劈头盖脸的辱骂堵回来;刚挂断,手机又震天响起来。他对着外卖平台的手机屏幕,手指慌乱地点着“同意取消”、“确认退款”,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绝望。汗水顺着他苍白的额头和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柜台的玻璃台面上。
“师傅…师傅!太多了…取消…全都在取消…” 他带着哭腔,声音淹没在电话的狂轰滥炸里。
我站在柜台后,身体绷得像一块冰冷的铁板。那持续不断的、尖利刺耳的铃声和震动,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搅动着我的脑浆。胸中那块烧红的烙铁,此刻已化为沸腾的岩浆,在五脏六腑间疯狂冲撞,灼烧着理智的堤坝。我死死咬着后槽牙,牙根处传来清晰的酸痛感,仿佛要被我生生咬碎。
“关掉!”我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阿麦愣了一下,随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先按掉了座机的响铃开关,又迅速把外卖平台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只有屏幕还在疯狂闪烁着红色的取消提示,无声地宣告着灾难的蔓延。
前堂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慌的安静。只有那两部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字,像无声的嘲笑。
通往厨房的蓝印花布门帘被一只布满老茧、沾着面粉的大手轻轻掀开一道缝。赵师傅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探了出来。他是店里的老师傅,跟我父亲学徒,一辈子都在这后厨揉面、熬汤、炸面筋。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浑浊的困惑和深切的忧虑。他默默地看着柜台前的一片狼藉,看着阿麦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屏幕上刺目的红字,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像一块沉重的磨盘,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紧接着,门帘又被掀开,另一个学徒小林也探出头来,脸上是和阿麦一样的惊恐茫然。后厨里,那平日里震耳欲聋的揉面摔打声、油锅的欢快滋滋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一片死寂。只有炉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沉重,更加压抑。那沉默像浓稠的墨汁,从门帘的缝隙里弥漫出来,浸染了整个前堂。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愤怒的岩浆在我体内奔突,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我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无声闪烁的红色屏幕,不再看阿麦绝望的脸,不再看老师傅眼中沉甸甸的忧虑。我需要冷静。我需要证据。我需要把那个躲在屏幕后面泼污水的混蛋揪出来!
我大步走向店堂后面那个狭窄阴暗的小楼梯。楼梯通向一个小小的阁楼,那里堆放着一些陈年的杂物,也放着店里唯一一台配置还过得去的旧电脑,用来处理一些简单的账目和……监控录像。
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发出吱呀作响的痛苦呻吟。我几乎是撞开了阁楼那扇虚掩的、布满灰尘的木门。一股陈旧纸张和木头受潮的味道扑面而来。阁楼很矮,我得微微低着头。角落里,那台笨重的老式电脑显示器正幽幽地散发着微光。我扑过去,一把拉开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布满面粉渍和油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重重地按下了机箱的开机键。
风扇发出沉闷的嗡鸣,屏幕上幽蓝的光映亮了我铁青的脸。等待系统启动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终于,熟悉的桌面跳了出来。我点开那个标着“监控录像”的文件夹图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
文件夹里是按日期排列的子文件夹。我点开三天前的那个日期——那个“金百万”闯进店里的日子。时间轴在屏幕上快速滚动,我死死盯着画面。
找到了!
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着前堂的景象。时间正是“金百万”悻悻然离开、我和阿麦在前堂收拾的时候。画面里,我和阿麦都在柜台附近,背对着通往后厨的通道。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跟在“金百万”身后、拿着小型手持摄像机、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小伙,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画面一角!他先是假装在拍店堂里的装饰,镜头漫无目的地晃着,脚步却极其缓慢地向通往后厨的那道蓝印花布门帘移动。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头顶。我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攥紧了鼠标。
只见那小伙子左右张望了一下,趁着我和阿麦都没注意的瞬间,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老鼠,一侧身,极其敏捷地掀开门帘,矮身就钻了进去!门帘晃动了几下,恢复了平静。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无声无息,若非监控,根本无从察觉!
我立刻切换到后厨的监控画面,快速拖动时间轴。
找到了!
后厨的摄像头安装在墙角高处,视角覆盖了大半个操作间。画面里,那个戴棒球帽的小伙子像幽灵一样溜了进来。他显然很紧张,缩着脖子,眼睛警惕地四处扫视。赵师傅正在灶台另一边专注地揉着一大团面,背对着他。另一个学徒小林在清洗水池边忙碌,也没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饭店真实见闻录请大家收藏:(m.zjsw.org)饭店真实见闻录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