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张姐!”李茹用力点头,手心又开始冒汗。她感觉自己像被猛地推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中心,四周都是陌生的轰鸣和指令,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站稳脚跟。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叮铃铃!”从传菜口传来。
“来了!”张姐眼神一凛,像听到了冲锋号,“快!第一道菜!清蒸鲈鱼!小心烫!”
午市的浪潮,毫无预兆又无可阻挡地汹涌而至,瞬间将小小的王氏饭店彻底吞没。
传菜口的铃声如同催命符,一声紧过一声,毫不停歇。厨师们粗犷的吆喝夹杂着锅碗瓢盆激烈的碰撞,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金属风暴。前厅的喧嚣更是水涨船高,客人的催促声、点单声、小孩的哭闹声、杯盘清脆的碰撞声,层层叠叠,汇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声浪,不断冲击着耳膜。
李茹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被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在狭窄的过道、拥挤的饭桌和滚烫的传菜口之间疯狂旋转。汗水很快浸透了那件不合身的白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贴在皮肤上,痒得难受,她却连抬手擦一下的空隙都没有。
“服务员!这边加两碗米饭!”
“哎!好的!马上!”李茹刚把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煮肉片小心翼翼放在一桌客人面前,听到喊声,立刻应道,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发尖。她转身小跑向饭锅的方向。
“服务员!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都等了快半小时了!”另一桌的客人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给您催一下!”李茹心猛地一跳,赶紧又折身冲向传菜口,对着里面喊:“张姐!三号桌的糖醋里脊好了吗?客人催了!”
“催催催!火上正做着呢!让他们等着!”张姐的大嗓门从油烟深处吼回来,带着一股火气。
李茹只能硬着头皮跑回那桌客人面前,挤出笑容:“不好意思,师傅说马上就出锅了,您再稍等两分钟好吗?”
客人不满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李茹松了口气,赶紧又跑去盛饭。刚把米饭端过去,传菜口的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伴随着厨师粗声大气的喊叫:“青椒炒肉!四号桌!快!”
她像颗被来回抽打的乒乓球,脚步几乎没停过。小腿开始发酸,脚底板在廉价的布鞋里隐隐作痛。最要命的是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昨晚熬夜复习到凌晨,此刻那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偶尔会短暂地发花。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恼人的眩晕。
“服务员!啤酒!再拿两瓶冰的雪花!”一桌喝得正酣的男客人大声招呼。
“来了!”李茹应着,快步走向角落的冰柜。弯腰取酒时,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毫无预兆地袭来,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冰柜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瞬。她甩甩头,深吸一口气,拿起两瓶冰凉的啤酒。
就在她端着啤酒转身,准备快步走向那桌客人时,脚下不知怎么被什么绊了一下——也许是某张椅子无意间伸出的腿,也许是地上一点没及时清理的油渍,也许仅仅是因为她太累了,身体失去了精准的协调。重心猛地向前倾斜,手中的托盘瞬间失控!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她眼睁睁看着那两瓶绿色的啤酒瓶脱离了托盘的掌控,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紧接着是托盘本身,上面原本稳稳当当放着的几个空盘子,此刻如同被惊飞的鸟雀,纷纷扬扬地挣脱束缚。
“哐啷——!哗啦——!砰——!”
一连串刺耳到足以撕裂空气的碎裂声,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喧嚣的饭店里。玻璃瓶在坚硬的地砖上粉身碎骨,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白色的泡沫猛地炸开,溅得到处都是。瓷盘更是摔得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片像锋利的白色花瓣,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向四周飞溅开来。
整个大堂有那么几秒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的谈笑声、杯盘声、吆喝声,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灾难性噪音粗暴地掐断了。几十道目光,带着惊愕、诧异、看热闹的兴味,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聚焦在呆立在满地狼藉中央、脸色煞白的李茹身上。啤酒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菜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李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沉重得快要炸开。汗水瞬间变得冰凉,顺着鬓角滑落。她看着脚下那片狼藉,碎玻璃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酒液蜿蜒流淌,浸湿了她的鞋面。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即被更大的嗡嗡议论声取代。
“哎哟,全摔了!”
“啧啧,这小姑娘,毛手毛脚的…”
“看看,一地玻璃碴子,小心点别扎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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