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呢?这损失不小吧?”
各种议论如同细密的针,扎在李茹的皮肤上。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带着审视、同情、或者纯粹是看客的好奇,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敦实的身影带着一股压抑的风,从柜台后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王建国那张国字脸此刻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睛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火。他走得很快,皮鞋踩在湿滑的酒液和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声响,径直走到李茹面前,站定。
他先是低头扫了一眼脚下惨烈的现场——昂贵的啤酒流了一地,盘子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然后,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才缓缓抬起,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钉在李茹煞白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却有一种更让人胆寒的、冰冷的失望和严厉的审视。
周围的嗡嗡声瞬间又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李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指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疼。她不敢看老板的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被酒液浸湿的廉价布鞋鞋尖,仿佛那里是唯一的避难所。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急促而微弱的喘息。
王建国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冷硬,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怎么回事?” 他问,目光依旧锁着李茹。
“我…我…” 李茹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让她语不成调,“绊…绊了一下…对不起,老板…我…”
“对不起?” 王建国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对不起值几个钱?你眼睛长头顶上了?走路不看路?!” 他指着满地的狼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看看!看看这一地!啤酒,盘子,这损失谁担?!啊?!”
李茹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王建国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强压着更大的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腔调,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布:
“行了,别杵这儿挡道!赶紧收拾干净!摔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碎片,“记清楚了。盘子、啤酒,钱,从你这个月工资里扣!一分不少!”
“扣…扣工资?” 李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板,声音带着哭腔。那点微薄的工资,是她支撑自己考公复习的唯一指望啊!
“不然呢?!” 王建国厉声反问,眼神像刀子,“我开善堂的?自己犯的错,自己担着!” 他不再看她,转头对着旁边一个看傻了的年轻男服务员吼道,“小陈!愣着干嘛?去拿扫帚簸箕!让她赶紧收拾!别耽误客人吃饭!”
小陈如梦初醒,慌忙跑开了。
王建国又狠狠瞪了李茹一眼,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严厉的警告,仿佛在说:再有一次,就给我卷铺盖走人!然后,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回柜台,留下李茹一个人,像被钉在耻辱柱上,面对着满地的碎片和四面八方无声的目光。
巨大的屈辱感和绝望瞬间将她吞噬。扣工资!那意味着她可能连下个月买资料的钱都没有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滚烫地流下来。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蹲下身,几乎是凭着本能,麻木地、机械地开始徒手捡拾那些锋利的碎玻璃片,指尖被割破了也浑然不觉。冰冷的啤酒液浸透了她的裤脚,刺骨的凉意顺着小腿蔓延上来,一直凉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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