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清晨的阳光,像兑了蜂蜜的温水,透过高层公寓的玻璃窗,泼洒进客厅。空气里飘着煎蛋和牛奶的香气,还有一种微妙的、绷紧的期待感。
来来蹲在地上,给三岁的小来整理着崭新幼儿园园服的最后一道褶皱。蓝色的小T恤,藏青色的短裤,衬得小家伙皮肤愈发白嫩。她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心跳得比平时快了半拍,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出口的却只是反复的几句:
“小来,到了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渴了就跟老师说,想上厕所了也要说,别憋着。” “妈妈下午第一个去接你,太阳公公还没下山的时候,妈妈就在门口等着了!”
小来仰着小脸,任由妈妈摆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忐忑,只有跃跃欲试的光彩。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清脆响亮:“知道啦!听老师话!说渴了!说尿尿!妈妈第一个接!”
那架势,不像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倒像是要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游园会。
旁边的爸爸陈宇举着手机,镜头对准母子俩,试图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嘴里还絮叨着:“儿子,看爸爸!笑一个!哎,真棒!第一天入园,得有仪式感……来来,你别光顾着整理,你也看镜头啊,表情放松点,怎么你比儿子还紧张?”
来来抬起头,瞪了丈夫一眼,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她能不紧张吗?脑子里预演过无数遍的场景:小来抱着她的腿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肯进教室;或者到了陌生环境不适应,不吃不喝不睡,可怜巴巴地找妈妈;再或者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了……网上那些“幼儿园入学哭闹大赏”的视频,她可是没少看,每次看都心有戚戚焉。
可眼下这小祖宗,淡定得仿佛只是个寻常早晨。
终于收拾停当,一家三口出门。电梯下行,来来忍不住又弯腰叮嘱:“小来,要是想妈妈了,可以……可以稍微哭一下下,没关系的。”她甚至偷偷在小来的小书包夹层里塞了他最喜欢的那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安抚小熊,以备不时之需。
小来却诧异地看了妈妈一眼,小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哭?幼儿园有好玩的滑梯!王奶奶说啦,还有好多好多新朋友!”王奶奶是小区里消息最灵通的老人,早就把幼儿园的“家底”给小来透了个底朝天。
陈宇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换来来来一记肘击。
幼儿园不远,穿过两个路口就到。越是靠近,来来手心冒汗越多。那色彩鲜艳的童话城堡式建筑,此刻在她眼里像一座巨大的、充满未知的堡垒。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和孩子,果然如网上视频那般,堪称大型生离死别现场。
有孩子死命搂着妈妈的脖子,哭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有孩子坐在地上耍赖,任凭家长怎么哄劝拉拽就是不起身;还有几个虽然没哭,但也紧紧攥着家长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全是惶恐。
老师们脸上挂着专业又略带疲惫的微笑,柔声细语地安抚着,一个个地从家长手里“挖”孩子。
来来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最后一遍检查小来的书包和水壶,嘴唇翕动,还想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谁知小来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他远远看到幼儿园院子里那个巨大的、火箭造型的滑梯,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根本等不及妈妈完成那些繁琐程序,小胳膊一甩,挣脱了来来的手。
“妈妈爸爸再见!”他像颗出膛的小炮弹,毫不犹豫地冲向幼儿园大门,甚至没回头看一眼。
一位笑容可亲的老师刚好迎上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来!”他声音洪亮,还不忘指着身后目瞪口呆的父母,“那是我妈妈和我爸爸!老师,那个火箭滑梯现在可以玩吗?”
老师被他的活泼感染,笑得更开了:“小来你好呀,真棒!滑梯一会儿户外活动就可以玩啦,老师先带你去教室认识新朋友好不好?”
“好!”小来响亮地应着,主动牵起了老师伸过来的手,迈着小短腿,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进了园,留下来来和陈宇在原地,伸着手,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活像两尊滑稽的雕塑。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哭嚎和家长们温言软语的安抚,越发衬得他们家这送别场面安静得诡异。
好几道目光投射过来,带着惊讶和探究。一个正费力想把“树袋熊”女儿从身上扒下来的妈妈,甚至抽空投来羡慕的一瞥。
陈宇先反应过来,收起手机,碰了碰石化的来来:“嘿,回神了!我就说我儿子行吧?瞧这适应能力!随我!”
来来缓缓站起身,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园门已经关上,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和老师的说话声,却独独没有她预想中的儿子的哭喊。心里那块大石头“哐当”一声落了地,却没激起轻松,反而荡起一圈空落落的涟漪。
这就……进去了?没哭没闹,甚至没有一点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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