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来。”父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赵雪的手缓缓落下。她转身面对父亲,表情平静得像是早有预料:“好久不见,陈师兄。”
小来惊讶地看向父亲,又看看赵雪。
父亲没有回应赵雪的问候,目光落在小来身上的红棉袄:“回家。”
“我们还在排练......”小来争辩。
“现在,回家。”父亲每个字都像铁钉。
赵雪轻轻推了小来一下:“先跟爸爸回去吧,明天再练。”
回家的路格外漫长。父女俩一前一后走着,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小来把脸埋进红棉袄的立领里,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以后不准去上赵雪的课。”进门时,父亲终于开口。
“凭什么?”小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了那么多老师,只有她说我跳得好!”
“她那是在哄你!”
“你怎么知道?你根本不了解她!”
父亲猛地转身,眼睛通红:“我太了解她了!十年前就是她,非要拉着你妈去参加什么选秀,结果呢?大雪天的车祸!你妈在床上躺了半年,跳舞的梦全碎了!”
小来愣在原地。母亲会跳舞?那个每天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母亲?
“赵雪倒好,轻伤,养好了就去追她的明星梦。你妈呢?这辈子都毁了!”父亲的声音在发抖,“现在她还有脸回来,还有脸教你跳舞?”
小来的手无意识地理着红棉袄的前襟,金线绣的喜鹊硌着指尖。
母亲默默摆好饭菜。今晚的菜格外丰盛,都是小来爱吃的。吃饭时,三个人各怀心事。小来偷偷打量母亲——她的手指因为常年做家务有些粗糙,但关节纤细,确实像是舞者的手。
“妈,”小来轻声问,“你从来没说过你会跳舞。”
母亲笑了笑,给父女俩各夹一筷子菜:“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
“没有可是。”父亲打断,“下周我去学校,给你换一个节目。”
小来放下碗,直视父亲:“我不换。”
“你说什么?”
“我不换节目,也不换老师。”小来一字一顿,“赵老师没有做错任何事,妈的车祸是意外,你不能怪她一辈子。”
父亲猛地拍桌而起:“你懂什么?要不是她......”
“老陈。”母亲轻声唤道。就这两个字,让父亲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颓然坐下。
深夜,小来起床喝水,看见阳台上有个人影。母亲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
小来拿了件外套走过去,却听见母亲在哼歌。很老的调子,旋律却优美动人。随着哼唱,母亲的手臂轻轻抬起,在空中划出柔软的弧线。
那是一个标准的舞蹈动作。
“妈......”
母亲吓了一跳,转身时眼角有泪光:“怎么还没睡?”
“你在跳舞吗?”
母亲把外套裹紧,笑了笑:“随便活动活动。年轻时跳的,《春江花月夜》。”
小来从没见过这样的母亲——不再是那个围着锅台转的中年妇女,而是一个会随着月光起舞的舞者。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母亲抚摸着阳台栏杆,像在抚摸遥远的过去,“说妈妈年轻时跳舞跳得很好?说妈妈差一点就考进歌舞团?有什么用呢?都是过去的事了。”
小来靠在她身边:“爸说是赵老师害了你。”
“不怪小雪。”母亲望向远处,“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听说有选秀,拼了命想去试试。下大雪,路滑,是我自己没把握好方向盘。”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后悔吗?”
母亲想了想,摇头:“跳舞的时候不后悔。躺在医院的时候后悔过。但是看着你长大,又不后悔了。”她转向小来,摸摸她的脸,“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一条路是白走的。”
“那你还恨赵老师吗?”
“从来没有。”母亲微笑,“我们那时候是好朋友,真的很好。一起练舞,一起挨骂,一起做梦。车祸后她来看过我很多次,每次都哭得比我还伤心。后来她去了北京,我们慢慢断了联系。听说她过得也不容易。”
小来把身上的红棉袄裹紧了些。夜色中,红色变得深沉,像凝固的血。
“妈,我想跳舞。”小来说,“不是闹着玩的,是认真的。”
母亲久久凝视着她,最后轻轻点头:“想跳就跳吧。”
第二天,小来照常去排练。赵雪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小来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红棉袄,“我们继续练吧。”
赵雪的眼睛湿润了一瞬,很快恢复专业态度:“好,我们把昨天的动作再过一遍。”
排练间隙,小来忍不住问:“赵老师,你和我妈妈年轻时是什么样的?”
赵雪正在喝水,闻言顿了顿,眼神飘向远方:“你妈妈啊......是我们当中跳得最好的。老师总说,陈媛的动作最有灵魂。”她放下水杯,比划着,“特别是旋转,裙摆飞扬,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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