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无声地堆积在青铜灯盏的莲瓣纹路上,凝固成暗红色的琥珀。
丽正殿西暖阁内,沉水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残烟,混着羊皮纸焚烧后特有的焦臭,沉沉地压在李承乾的胸口。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梆子声远远传来,已是三更。
李承乾独坐案前,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
案上,那堆被碾得粉碎的灰烬,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片焦黑,再也拼凑不出原有的形状。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冰冷坚硬的短匕鞘纹,那凹凸的纹路硌着指腹,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能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活在这杀机四伏的九重宫阙之中。
他闭上眼,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奔涌回溯。
保下祖父李渊!
这个念头在他穿越过来唐朝之初便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
那时,他只觉得这是改变历史、避免玄武门后续悲剧的关键一步,是身为穿越者对历史脉络的粗暴干预。
为此,他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甚至不惜在父皇李世民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下小心周旋,利用先知先觉的“巧合”与“孝心”,终于让那位开国太上皇避开了史书上注定的“暴病而亡”,如今在太极宫里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还有母后长孙皇后!
史书上那场要命的旧疾,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日夜悬心,如何搜罗天下奇珍药材,如何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苦心经营青霉素,如何恳求孙思邈提前入宫,又是如何在母后病榻前衣不解带地侍奉,用超越时代的护理知识小心调理。
当母后苍白的面颊终于重现红润,温婉地对他微笑时,他曾以为,自己终于撬动了命运的巨石,为这大唐,也为他自己,博得了一线生机。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紧抿的唇边溢出。
烛光跳跃,将他自嘲的侧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宫墙上。
历史轨迹是变了,祖父活着,母后康健,可这权力倾轧的底色,这帝王心术的冷酷,何曾改变过分毫?
他保住了血脉至亲,却把自己更深地推向了李世民那张无形的权力绞索中心!
王君廓那封浸透鲜血的绝命书,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
“突厥犯边是假!借刀杀人,清除李渊李建成旧部、削弱太子六率---”
真的吗?
李承乾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信中的逻辑,严丝合缝。
它完美解释了所有疑点:
为何突厥的“入侵”雷声大雨点小?
为何李靖大军刚到幽州就被伏击?
为何父皇会让自己的六率出征却不许自己带队?
为何王君廓这个“首功之臣”会暴毙得如此“恰到好处”?
为何父皇那句看似告诫实则警告的“背叛的下场”,会在那样一个微妙的时刻响起?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那血书中最残酷的结论:
父皇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李瑗!
他更想借着这把叛乱的“刀”,将朝中残余的以李靖为代表的前朝势力和东宫倚仗的武力根基太子六率一网打尽!
自己这个太子,连同拥戴自己的所有人,都不过是父皇宏大棋局上,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
冷汗,再次无声地浸透了他贴身的丝绢里衣,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会不会太“完美”了?
李承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在湍急的暗流中寻找一块可以落脚的礁石。
王君廓,一个反复无常的叛将,一个临死前为了保家小而可能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的话,真的能全信吗?
这封血书,是绝望的控诉?
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个用来离间天家父子、逼迫他李承乾铤而走险、从而给父皇一个名正言顺废储理由的毒饵?
父皇他究竟知道多少?
他是否已经知晓王君廓留下了这封足以动摇国本的密信?
他是否正在暗处,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冷冷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今晚裴行俭的潜入,是否早已落入了某些“眼睛”的监视之中?
那封血书被焚毁,是终结了隐患,还是点燃了更危险的导火索?
“父皇---”
李承乾无声地默念,指尖的短匕鞘纹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仿佛看到了御座上那张威严而深沉的脸,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或许正透过这无边的黑暗,静静地凝视着他,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期待他惊慌失措?
期待他露出破绽?
“笃笃笃---”
极其轻微、带着试探性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李承乾令人窒息的推演。
“谁?”
李承乾的声音因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殿下,是我,小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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