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何将军府邸的后园水榭,远不如长孙府的书房气派威严,倒显出几分武将府邸的粗犷和随意。
几张胡凳,一方石案,案上摆着几碟简单的茶点和一壶粗茶。
园子里草木茂盛,蝉鸣聒噪,反倒衬得这水榭里谈话的人声更加清晰。
李承乾换了一身更显低调的常服,坐在主位,神色轻松,仿佛真的只是来拜访老将常何叙旧。
常何是个爽直的武人,虽挂着将军衔,实则更像李世民的亲兵头子,对太子亲至有些受宠若惊,又带着武人天生的警惕。
“常将军,不必拘礼。孤今日就是随意走走,听闻将军府上有位门客马宾王,学识不凡,正好也有些疑惑,想请教一二。”
李承乾端起粗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坐在下首、略显局促的那个青年文士。
马周,来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浆得有些发硬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面容端正,只是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郁气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清高。
他坐在一张矮凳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近乎倔强的自尊。
听到太子点自己的名,他明显身体一僵,连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宽大的袖子带倒了面前那杯刚倒好的热茶!
“哐当!”
粗瓷茶碗摔在石砖地上,四分五裂,深褐色的茶汤溅湿了马周本就破旧的衣摆下摆,也溅到了李承乾的靴子上。
水榭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常何的脸色“唰”地白了,浓眉倒竖,眼看就要发作呵斥这个失礼的门客。
马周更是脸色惨白,窘迫、羞愤、紧张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想俯身去收拾碎片,手伸到一半又僵住,仿佛意识到这样更失态,一时僵在原地,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哎哟!”
李承乾却先一步开口了,声音里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他看着马周那副手足无措又强自镇定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碗,摇了摇头,对着常何半开玩笑地说:
“常将军,看来你府上这位马先生的‘手劲’着实不小啊!还没去合江呢,这碗就给‘镇压’了。合江那些刁民要是遇上马先生这般‘雷霆手段’,怕是真要吃些苦头咯!”
一句玩笑话,带着太子特有的、居高临下的调侃,却巧妙地将一场尴尬化解于无形。
常何紧绷的脸松弛下来,咧开嘴干笑了两声:
“殿下说笑了,这马周平日稳重,今日怕是见了天颜,紧张得失了分寸。还不快谢过殿下宽宥!”
他后面那句是对着马周吼的。
马周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对着李承乾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清晰:
“草民马周,御前失仪,惊扰太子殿下,罪该万死!恳请殿下责罚!”
他低着头,不敢看李承乾的眼睛,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烧。
“罢了罢了。”
李承乾随意地挥挥手,指了指旁边另一张胡凳,
“一点小事,何至于万死?坐。茶碗碎了,再换一盏便是。孤今日来,是想听听马先生对当下吏治民生的看法,可不是来看你请罪的。”
马周心头一凛。
太子亲至,点名找他一个寒门门客“请教”?
这太不寻常了!
他依言重新坐下,腰背依旧挺直,却比刚才更加警惕。
常何见太子似乎真有话要单独和马周谈,极有眼色地告退道有事处理,将水榭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蝉鸣声更响了,水榭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李承乾慢悠悠地喝了口新换上的茶,目光落在马周那张清癯却带着不屈神色的脸上,决定不再绕弯子。
“马先生,”
李承乾放下茶杯,开门见山,
“孤听闻你曾上书言地方胥吏之弊,痛陈其鱼肉乡里、盘剥百姓、架空正官、败坏法度?可有此事?”
他复述的正是历史上马周早年上书的内容核心。
马周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难以抑制的灼热光芒!
他没想到,自己那份石沉大海、引为平生憾事的陈条,太子竟然知道!
那份上书是他年轻气盛时所写,痛斥地方胥吏借征税、徭役、诉讼之名,上下其手,敲骨吸髓,将朝廷恩泽阻隔于民间,使黎民只知有吏而不知有官、不知有法!
更提出“除蠹吏,当正本清源,精择良吏而厚其俸禄,严其考成,使其不敢贪亦不必贪”的主张。可惜,泥牛入海。
“殿下---”
马周的声音有些干涩,胸膛微微起伏,
“草民,确有妄言。地方胥吏,盘踞日久,已成痼疾,牵一发而动全身。草民之议,失之于空疏急切---”
他下意识地想要自谦,这是长久碰壁后的习惯性保护姿态。
“空疏急切?”
李承乾轻笑一声,打断了他,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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