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家老宅时,约莫是申时初,金澄澄的日光漫过青瓦与土墙,将这座承载了沈安和整个童年、也浸透着李晚汗水与期盼的院落,笼在一片温暖而沉静的暮色里。
院中出奇地安静,只有西厢房里传出断断续续、尚显稚嫩却异常认真的诵读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是村里的孩子们在上课。
李晚放轻脚步,牵着阿九,悄悄走到西厢房敞开的后窗边,朝里望去。
屋里光线明亮,七八个年纪不等的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一二岁都有,正挺直了小身板,坐在高低不一的板凳上。他们面前没有统一的桌案,却人手一个“沙盘”。那沙盘果然是各家自己凑的,材质形状五花八门:有旧木盆改的,有破陶钵凑合的,甚至还有用石板凿出浅槽的。里面盛的东西也不同,细沙、黄土、甚至筛过的细炉灰,在孩子们的小手下,被划出或深或浅的痕迹。
沈族长——那位曾经对李晚充满戒备和算计的老人,此刻正背着手,在孩子们中间缓缓踱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十分整洁。面容比记忆里苍老了些,但眼神专注,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教书先生特有的、试图压住威严的耐心。他念一句,孩子们便跟着念一句,然后用手指或细木棍,在沙盘上努力地、歪歪扭扭地写下刚刚学会的字。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阿九也好奇地踮起脚尖,小手扒着窗沿,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的哥哥姐姐们。李晚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站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欣慰、感慨,还有一丝淡淡的疏离。当初她力排众议,甚至用上了些“算计”,才说服村里将这间老宅里的房间辟为学堂,又“举贤不避亲”地提议请沈族长、罗族老等几个早年读过书的,在村里算得上德高众望的老人给孩子们启蒙。那时,沈族长对她这个外来媳妇充满了不信任和隐隐的敌意。学堂的章程刚定下,她还没来得及亲眼看到它运转起来,便因种种缘由,带着家人离开了野猪村。
此后,关于学堂的消息,多是通过留守的孙叔他们偶尔传递过来的信息中提及只言片语。她知道学堂办起来了,孩子们在识字,沈族长似乎教得用心。但亲眼所见,感受终究不同。那些简陋的沙盘,孩子们专注而略显笨拙的神情,沈族长鬓角的白发和不再那么锋利的眼神……都无声地诉说着这几个月来,野猪村的变化。
“李娘子,你回来了。”身后传来一道压低了的、带着惊疑的声音。
李晚回头,见是野猪村的村长。老人的背已有些佝偻,但眼神依旧精明。不知从何时起,他见到李晚,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乡邻长辈的随意,喊她“安和家的”,而是换上了更为正式、也带着几分敬意的“李娘子”。
李晚赶紧示意噤声,又对阿九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带着他,轻手轻脚地退离窗边,朝村长走去。
“村长,”李晚压低声音,“孩子们正上课,咱们这边说。”
村长点了点头,目光在李晚和旁边的阿九身上转了一圈,眼里满是探究,嘴角没动,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三人一同走到旁边的堂屋,这里原是沈家待客之处,如今空旷了些,但桌椅还在。李晚吩咐跟过来的石静去厨房烧水沏茶。
“怎么样?洼地的事都查清了?”村长在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他虽然没去现场,但村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尤其是张老四家婆娘那标志性的哭嚎声传出老远,他自然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李晚会过来学堂这边。
“劳村长挂心,都查清楚了。”李晚在村长对面坐下,将阿九揽到身边,语气平和地将事情原委简述了一遍:“是进水口上游一棵被虫蛀空的苦楝树,昨夜被风吹断,倒在了水沟里。树冠枝叶长时间浸泡,析出的树毒进了池塘,刺激得‘月钳虾’受不了,这才集体上岸。桑树苗枯梢,也是因为吸收了带毒的水。算是一场意外。”
“苦楝树?”村长显然知道这种树,眉头皱起,“那树汁是厉害,能杀虫。没想到泡水里竟有这般害处……唉,也算你倒霉,平白遭了场无妄之灾。” 他重重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又关切地追问,“那张老四家婆娘,没为难你吧?那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主儿。”
李晚便将如何安抚张老四夫妇、承诺负责医药、给予补偿,以及后续对苦楝树的处置安排,简要地说了一遍。末了,她特意提到:“那棵苦楝树,我已让王伯和永年哥,取其主干,给村里的学堂打制两幅书架,再打一只小药柜。楝木防虫,正好用来存放书籍和学堂常备的药材,也省了每年晒书和置办樟脑的麻烦。劈好的木片,也留一份在学堂,定期熬煮成汁,放温了给孩子们洗头,能去虱止痒,清爽卫生。”
村长原本只是听着,当听到李晚不仅妥善处理了纠纷,竟还想着将“祸害”的木头用来给村里的学堂添置物件、惠及孩子时,他刚接过石静递来的粗瓷茶碗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老人的眉眼,隐约能瞧见他眼眶泛起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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