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六年的夏日,灼热的阳光炙烤着燕云大地,山峦间的绿意也带着几分焦渴。在蔚州与应州交界处,莽莽苍苍的采凉山深处,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谷营地中,气氛却比天气更加灼热压抑。这里,便是辽国旧将耶律余睹抗金义军的主要据点之一。
营地依山势而建,木栅简陋,营帐破旧,随处可见修补的痕迹。士兵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虽然眼神中仍带着不屈的火焰,但装备的落后和补给的匮乏,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们的手脚。持续的围剿和清乡,使得这支以辽国残兵和热血遗民为主的队伍,处境日益艰难。粮食时断时续,箭矢需要回收再利用,伤兵缺医少药,每一次出击都像是赌上性命的挣扎。
耶律余睹站在营地最高处的了望石上,望着山谷中疲惫却仍在坚持操练的部下,眉头紧锁,如同刀刻。他年近五旬,面容饱经风霜,昔日辽国贵族的雍容早已被边塞的风沙和亡国的痛楚磨砺得只剩下坚毅与沧桑。身上的皮甲陈旧,但腰杆依旧挺直。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金军主力来攻,内部的人心涣散和物资枯竭就足以拖垮这支队伍。
“大帅,探马回报,西边五十里外的金军哨卡又增兵了,还运来了攻城弩。”一名亲卫低声禀报,语气沉重。
耶律余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却也夹杂着一丝绝望。他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对亲卫吩咐道:“去,把那个‘山货商人’请来。要快,隐秘些。”
他口中的“山货商人”,正是早已在此地活动多年、并曾数次以贩卖药材皮货为名,为义军提供过少量紧缺物资的祝彪。祝彪明面上的身份是往来塞北的豪商,实则乃是蔡攸埋在此地的一枚重要暗棋。
夜幕降临,山谷中燃起篝火,驱散着寒意和野兽。在中军大帐内,耶律余睹摒退左右,只留下祝彪。祝彪依旧是商贾打扮,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异常锐利和冷静。
“祝先生,”耶律余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沙哑而疲惫,“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金狗步步紧逼,弟兄们快要撑不下去了。上次你带来的盐和伤药,解了燃眉之急,余睹感激不尽。但……这终究是杯水车薪。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一句,先生背后之人,可否……可否给予更大的支持?我耶律余睹,愿以性命担保,所有资助,必用于抗金大业,驱逐鞑虏!” 他的眼中带着最后的希望,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祝彪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等耶律余睹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帅的难处,在下深知。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寻常商贾。”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的羊皮卷,在火上微微烘烤,几行清晰的文字显现出来。正是吴用通过暗卫送达的密令。
“此乃长安秦国公府,吴用军师亲笔手令。”祝彪将密令内容简要告知耶律余睹,重点是“无限量供应钱粮军械”,以及“助大帅整合义军,组建‘铁鹞军’”。
耶律余睹闻言,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秦国公蔡攸!那个在宋夏边境声名鹊起、甚至能影响汴京政局的大人物!他竟然将目光投向了这苦寒的塞北绝地!这不再是零星的支持,而是倾国之力般的承诺!
“秦国公……吴用军师……他们……”耶律余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祝彪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更加锐利:“大帅,过去的零敲碎打,已成过去。军师有令,要变则大变!不再是小股游击,袭扰边角,而是要堂堂正正,拉起一支让金国寝食难安的精锐之师!以您耶律大帅的声望为旗号,整合这燕云之地所有还在抗金的义军豪强,统一号令,统一编制,统一训练!我们要建的,是一支名为‘铁鹞军’的虎狼之师,专攻金军软肋,断其粮道,焚其仓廪,让其在这占领区永无宁日!”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手指划过山川河流:“我们将依托山险,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不再是流寇,而是扎根于此的尖刀!兵甲、战马、粮草,乃至工匠、医者,秦国公的财力将通过‘三江商社’的渠道,源源不断送来!但前提是,大帅必须有能力,将各方势力拧成一股绳!”
耶律余睹只觉热血上涌,多年来的压抑和困顿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猛地一拍案几:“好!若能得此强援,我耶律余睹必效死力!这燕云十六州,抗金的豪杰义士何止万千?只是以往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如今有秦国公支持,有余睹这面旧旗,何愁大事不成!”
战略既定,行动立刻展开。祝彪展现了其惊人的组织能力和背后依托的庞大网络。
资源涌入的速度超乎想象。第一批物资在十日内便通过隐秘的山道运抵营地:五百副崭新的铁甲,一千柄锋利的弯刀,强弓硬弩数千,以及堆积如山的粮草和成群的战马。这仅仅是开始。随后,更多的物资沿着祝彪建立的秘密通道,如同血液般输入采凉山根据地。不仅有武器粮秣,还有被秘密送来的工匠,负责修缮兵器、打造攻城器械;有医术高超的郎中,建立伤兵营;甚至还有萧让派人送来的伪造金国文书、关防印信,用于情报传递和伪装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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