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空气总是充斥着一种特定的味道——消毒水的尖锐、药物的微苦、汗水的咸腥,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名为焦虑与恐惧的情绪挥发物。对程愈医生来说,这种混合气味是他工作了七年的战场硝烟,熟悉到几乎能令他安心。他戴着无菌手套,动作快而精准,正在给一个车祸导致开放性骨折的病人清创,口罩上的眉眼深邃冷静,如同精密仪器。
“血压稳住,准备输血。小刘,联系手术室,准备急诊手术。”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稳定得没有一丝波澜,是这混乱空间里的定海神针。
就在这时,分诊台的急促呼叫像一根针扎破了这片区域的紧绷:“程医生!这边!有个年轻女性昏迷,呼吸急促!”
程愈头也没抬,对旁边的住院医快速交代:“这里交给你,按规程处理。”说完,他利落地脱掉染血的手套,精准扔进医疗废物桶,同时大步流星走向新来的急救床。
病人已经被安置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浅快,意识模糊。是个很年轻的女人,长发微乱,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护士正在给她上氧,连接监护仪。
“什么情况?”程愈一边问,一边已经拿起听诊器。
“路人送来的,说是在路边突然晕倒。体温38.5,心率130,血氧92%……”护士快速报告。
程愈俯身,听诊器贴向她的胸口。肺部有轻微的哮鸣音。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然后落在她的颈侧。她穿着一条棉麻质地的连衣裙,衣领处别着一枚很小、很不起眼的、已经有些蔫了的白色小花,几乎是藏在布料褶皱里。但那独特的、幽微的香气,对于程愈来说,不啻于一枚毒气弹。
是茉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窒息感猛地攫住了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气管急剧收缩,试图榨取每一丝空气却徒劳无功。眼前瞬间发黑,耳鸣声尖锐地响起。
“程医生?!”护士的惊呼变得遥远。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器械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下意识地猛地扯下自己的口罩,试图获得更多空气,却吸入了更多那致命的茉莉芬芳,尽管它微弱到几乎无人能察觉。他的皮肤开始发烫,颈部和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大片鲜红的荨麻疹,奇痒无比。
“花粉……过敏……重度……”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的白大褂口袋,“肾上腺素……笔……”
旁边的医生护士这才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有人迅速从他口袋里掏出预充式肾上腺素笔,撕开 cap,猛地扎在他大腿外侧。药液注入的同时,另一个机灵的护士已经一把扯下病人衣领上那枚罪魁祸首的茉莉花,扔得远远的,并迅速打开了附近的窗户。
程愈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那针肾上腺素像是一把强行撬开他闭合气道的钥匙,虽然过程痛苦,但救命的空气终于重新涌入。红疹没有继续蔓延,但依旧触目惊心。
急救室里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原本需要他抢救的病人此刻昏迷在床,而抢救他的医生却差点先一步因为她的缘故而遭遇不测。监护仪上,女病人的生命体征依然不容乐观。
程愈喘匀了气,推开要来扶他的同事,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我没事。继续抢救她。查血常规、生化、过敏原……她很可能也是过敏反应,原因不明。”
他的职业道德压倒了身体的极度不适和劫后余生的恐惧。他重新戴上一个新的口罩,示意护士给他换一副手套。只是这次,他站得离病床稍远了一些,目光复杂地扫过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白荔。他从护士递过来的病历夹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抢救过程很顺利。白荔确实是严重的过敏性休克,诱因暂时不明(那朵茉莉花显然不足以导致她如此严重的反应)。在使用了肾上腺素和大量糖皮质激素后,她的情况稳定下来,被转入了观察病房。
程愈脱下白大褂,走进值班室隔壁的淋浴间,用几乎搓掉一层皮的力度清洗着手臂和颈部的红疹区域,冰冷的水冲刷着依旧发烫的皮肤。镜子里,他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颈部的红斑清晰可见。他程愈,市一院急诊科的明星医生,处理过无数危急重症,却差点栽在一朵小小的茉莉花上,还是在一个昏迷的病人身边。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荒谬、最狼狈的一笔。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愠怒涌上心头。但伴随着这情绪的,还有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那个女人,白荔,她身上……除了那朵茉莉,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复杂而独特的香气,非常非常淡,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他过敏发作最剧烈、感官最混乱的时候,似乎曾捕捉到一丝丝清甜又带着暖意的尾调,与他所知的任何单一花香都不同,诡异地安抚了那一刻他极致的恐慌,虽然那感觉转瞬即逝,被更强烈的窒息感淹没。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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