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晨曦的微光刚刚刺破地平线的昏暗,一股潮湿的寒气便浸透了清河驿的每个角落。
林昭被两个伪军粗暴地从柴房里拖了出来,押向驿站后方的粮库。
他怀里紧紧抱着熟睡的苏晚,婴儿温热的呼吸是他在这片冰冷的人间地狱里唯一的慰藉。
“快走!将军让你去清点缴获的军粮,别磨磨蹭蹭的!”身后,伪军的刀鞘不耐烦地戳着他的后腰。
林昭低垂着眼帘,面容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任由他们推搡,脚步却在踏入粮库大门的瞬间,变得异常沉稳。
他的眼神,看似麻木空洞,实则如鹰隼般锐利,飞快地扫过库内的一切。
这是一座巨大的仓库,空气中弥漫着谷物、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桐油气味。
三排顶天立地的粮垛如小山般矗立,将空间分割得错落有致。
中央的主走道不宽,他用步子默算,恰好三步之遥。
他抬头,目光穿过昏暗,精准地捕捉到了顶棚横梁间的一个通风口。
那通风口不大,仅容一人爬过,但外面连接着驿站的鸽舍通路,是以前信鸽归巢的捷径。
视线一转,他的心猛地一跳。
在粮库最西侧的墙角,赫然堆放着十几个半人高的黑色陶坛。
坛口用油布封着,正是驿站储备的火油,供夜间照明和战时之用。
这哪里是粮库,分明是一座巨大的火药桶!
就在此时,院中传来一阵喧哗。
王通那得意洋洋的嗓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雾:“挂高点!让过往的信使八百里外都能看见!我大唐天兵已至,宵小之辈还不速速来降!”
林昭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面陈旧褪色的“唐”字军旗,正被几个伪军七手八脚地升上旗杆。
那面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招展,像一个悲凉的笑话。
王通这是在演戏,演给后续可能抵达的朔方军信使看,要将他们诱入陷阱,一网打尽!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怒火在林昭心中交织。
求援?
不,朔方军的援兵若是循迹而来,只会变成王通向上邀功的另一具具尸体。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杀意,指尖轻轻摩挲着藏在袖中的一枚铜哨。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不求援,就造援!
午时,王通果然在驿站正堂大排筵宴,犒赏他那些所谓的“勇士”。
院子里酒气冲天,伪军们划拳行令,喧嚣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防备,在酒精的麻痹下,已降至最低。
这正是他等待的时机。
林昭抱着苏晚,借口婴儿啼哭需要安抚,悄无声息地溜向了后院。
这里是驿站的杂物区,也是鸽舍的所在地。
他躲在一排柴火垛后,屏息凝神,确认四下无人后,如狸猫般闪身进入了那座半旧的鸽舍。
鸽舍内,还残留着五羽信鸽。
它们不是普通的信鸽,而是斥候专用的“火鸽”,羽翼矫健,耐力惊人,是军中最精锐的信使。
他认得它们,更记得那个养鸽的老兵曾教过他如何辨别和驱使。
时间紧迫,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迅速从贴身衣物中撕下一条细长的绢布,咬破指尖,用鲜血在上面飞快地写下十二个字:清河驿陷,王通通敌,朔方左翼已叛!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绢条卷成细卷,塞入一个小巧的竹管,而后抓过一羽羽毛青灰、眼神最为凌厉的火鸽,将其牢牢绑在鸽腿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用一块备好的油布,将另外两羽火鸽裹好,塞入自己宽大的衣襟内,只留下温热的鸽身紧贴着他的胸膛。
最后的两羽,他则打开笼门,猛地一挥手,将它们尽数放飞。
两羽空无一物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盘旋一圈后便悠闲地落在附近的屋顶上。
这是伪装,是为了制造信鸽正常出笼轮值的假象,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转身重返那座巨大的粮库。
趁着无人注意,他如鬼魅般闪到西墙的火油坛堆旁,悄然将三枚从伙房偷藏的火折子塞进陶坛与墙壁的缝隙中。
随后,他抓过一把最干燥的稻草,捻成一条长长的引线,一头连接着火折子,另一头则巧妙地延伸至中央走道旁的一处粮垛之下,隐秘而致命。
万事俱备。
林昭抱起苏晚,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决绝的杀气,小嘴一瘪,险些哭出声来。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大步流星地走向正堂。
“王将军!”
一声高喊,让满堂的喧哗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朝身上。
王通正被几个心腹围着,喝得满面红光。
他眯起醉眼,看着去而复返的林昭,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讥笑:“怎么,想通了?准备投降了?”
“将军神武,林昭自愧不如。”林昭脸上挤出一丝谦卑的笑容,声音却清晰无比,“我愿献上一样东西,换我和这孩子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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