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猎猎,火塘山下烟尘未散。杨衮端坐马上,盔明甲亮,火尖枪横于膝前,神情沉稳如山。那股铁血之气,从他眉宇间散开,逼人心魄。
忽听山道传来马蹄声,如雷滚动,三骑并驰。李信居左,石秀英居右,中间那骑最为引人注目浑红战马,金叶铠甲,一位鬓发如霜的老妇端坐其上,双眸炯炯,腰背笔直。她虽年逾花甲,却精神矍铄,神态间自有一股不容轻侮的气势。
“娘,你看,就是他。”李信低声说道。
李老夫人抬眼望去,只见那人顶盔挂甲,立马如松,双手擎枪,寒光逼人,周身笼着一股肃杀之气。那真是“顶梁上生千股杀气,马前看百步威风”。她心头暗叹:果然名门之将,少年英姿,难怪能震动飞熊岭。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她沉声道,“我先见见此人。”
话音未落,两脚一踹镫,那浑红马一声嘶鸣,踏烟而出,直奔杨衮而去。
两骑相对,风声顿止。
杨衮抱枪立马,眉间带笑,朗声问道:“老夫人莫非是前来交手?依我看来,您已年逾六旬,我不忍与您比武。不若请李信上阵,岂不更妥?”
他语气恭敬,却透着几分年轻将领的自信。
李老夫人并不作答,只是凝视着他,眼神如刀,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细细打量。那目光深沉得几乎能看进人心。
杨衮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微皱眉头,笑问:“老人家,为何如此盯着我?您是谁啊,也得让我知道个名姓吧?”
李老夫人仍未开口,只见她唇角微颤,面上肌肉轻轻抽动,继而眼圈一红,泪水忽然涌出。她哽咽着,声音低沉却又坚定:“我……我是李信的娘啊。”
杨衮愣了一下,心想:原来是为儿子出头来了?这老太太也太护短了吧。于是笑道:“原来是李寨主的母亲,久仰久仰。老人家莫非想替令郎与我比试?”
李老夫人摆手道:“等一等。杨衮,我先问你几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杨,名衮,字君爱。”杨衮答得爽快。
“你爹是谁?原来官职何在?家住何方?”
杨衮愣了愣,心里暗道这老太太可真古怪,不过还是一一作答:“我父杨会,号金刀杨会,昔年为唐僖宗殿前将,钦命潼关元帅,镇守潼关。后因放纵豪强,获罪罢官,归居西宁永宁山,如今仍住杨家峪。”
话音未落,只听李老夫人全身一颤,眼泪瞬间落下,如断线珍珠滚滚而下。
“天啊……金刀杨会!”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成句,“杨衮啊,你为何不守在你父亲膝下,偏要只身闯荡河东,为的又是什么?”
杨衮见她情绪激动,收起笑意,肃然答道:“老夫人,这一趟,我为抗辽救国而来。辽军入侵,太原被围,汉王兵危如火。我愿聚山前豪杰,合岭前十二寨兵力,扫荡辽寇,解百姓于水火。这便是杨衮此行之志!”
这番话掷地有声。火光映着他的脸,那双眼燃烧着真诚与信念。
李老夫人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泪水再一次盈满眼眶。她低声问:“杨衮……你,可还记得十两银子、八吊钱的事吗?”
这一句话,如雷霆震顶。
四野寂静。风停,鸟雀无声。所有目光,全都落在这两人身上。
杨衮先是愕然,随后双眼骤然亮起那记忆深处早被尘封的画面,猛然破土而出。
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风雪交加的黄昏。那一年,他随父军行潼关途中,被乱兵冲散,流落民间,是一位年轻的李家女侠收留了他替他缝衣,赠他十两银子、八吊钱,让他得以回乡,逃过一劫。那女子眉目温婉,却眼中有英气,曾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活着,将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眼前的老妇,泪痕纵横,却依稀是那张面容。
“啊原来是您!”杨衮激动得几乎喊出声,右手一抖,“铛啷”一声,火尖枪落地。他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老夫人面前,双膝一跪,重重磕下三个响头,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杨衮……叩见恩人!”
李老夫人泣不成声,手抖着去扶他:“衮儿……真的是你!我可算见到你了!”
李信早已怔在原地,这一刻才醒过神来,忙翻身下马,跑上前扶母亲下马。
母子俩方才站稳,李老夫人便一头扑进杨衮怀里,老泪纵横:“孩儿啊,我当年在潼关救你一命,如今你竟成了忠义之将,老天有眼,让我今生还能再见你!”
杨衮也紧紧抱着她,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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