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洗,战火的光在远处跳动。平东侯高怀亮一身血甲,策马欲突,前方却是漫天刀枪。他冲出三阵,已是强弩之末,护心镜碎裂,肩上血流不止。那一刻,他几乎认命六年困寿州,六年未得援军,如今再折命于南唐军阵,倒也无怨。
就在这时,风声骤起,夜色中传来一阵铁蹄狂奔,火光被冲得摇曳不定。南唐兵还未反应,只见一骑乌骓,如电光破空,直闯入阵。那马身若黑铁,鬃毛翻飞,蹄声震地;马上少年,眉若剑戟,肤色乌亮如铁,神光逼人。他手中蛇矛抖动,枪花闪烁,连挑三人,血光四溅,怒喝声如雷贯耳。
“高将军,不必惊惶!少要担忧,我来了!”
这一声,穿透夜空,震得南唐士卒耳膜欲裂。高怀亮怔在当场,心头一震,未及开口,那少年已策马杀到,蛇矛在空中翻卷,斜挑一名唐兵,当场掀飞。火光映在他那张铁黑的少年脸上,年轻的血气在冷月下燃烧。
高怀亮又惊又喜,喘息着道:“小将军,多谢你救命之恩。”
少年抖枪而笑,气势逼人:“老前辈不用谢,咱是自家爷们!”
“你是谁家后代?”高怀亮瞪眼问。
少年咧嘴,神情骄傲而狂放:“别着急,我先杀几个过过瘾,回头再说话!”
话音未落,蛇矛在他手中一抖,枪缨似火焰炸开,红光在夜里翻滚。少年大喝:“哪个敢来受死!”那声吼犹如虎啸山林,震得南唐阵脚一乱。
这一员少年将,正是汝南王郑子明之子,陶三春所生郑印,年仅十六。
他为何出现在寿州?那还要追溯八年前。
那时,赵匡胤尚为殿前都点检,一夜醉酒桃花宫,错杀了汝南王郑子明。陶三春兵围午门,哭声震天,誓要血偿血。赵匡胤无奈,只得依其所求,诛韩氏兄妹,以示偿命。此后,封郑子明之子郑印为少汝南王,袭父之职。陶三春虽出胸中恶气,却命儿守孝三年,不许近女色,不许宴饮,只许习文练武,为父雪耻。
郑印虽幼,却早慧沉毅。守孝三年,他素食淡饭,白衣练武,心中暗誓:“他日若能为国杀敌,不负父仇,不负我母之教。”
那一夜,月色如银,山野清寒。十岁的郑印,独自来到父亲坟前,默默焚香叩首。风拂松枝,星光闪烁,他心里空落落的。磕完头,他来到坟后的平地,脱下外衣,练起拳脚。
少年脚步轻灵,拳风破空,月光下影子起落如龙。打到兴处,他一声暴喝,汗珠四溅,落在地上如断珠滚动。
忽然,他瞥见月影下有个人影,静静立在一块青石旁。郑印心头一紧,暗喝一声:“是谁!”他脚步一横,摆出“跨虎小开门”的架势,戒备地看去。
那人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无量天尊,贫道在此。”
郑印走近,借着月光一看,是个老道士。那道士银灰道袍飘拂,发髻高挽,手拂尘尾,面如秋月,眉目和煦,仙气盈身。身旁立着一头毛驴,黑亮如墨,眼圈白如霜。
“仙长从何而来?”郑印忍不住问。
老道笑了笑:“路过此地,看你练武,想凑个热闹。”
“我练得怎么样?”少年满怀期待。
“不怎么样。”老道半眯着眼,慢悠悠地说,“还不如我那头毛驴拳脚利落。”
郑印一怔,怒道:“你拿我比驴,你骂我!”
老道笑而不答,只抚须而视,眼中闪烁着一丝深意:“你叫郑印,今年十岁。你父郑子明,你母陶三春,对不对?”
“仙长,你怎么知道我是谁?”郑印狐疑地问。
老道微微一笑,语气轻淡:“我能掐会算,算出来的。”
郑印撇撇嘴:“我不信!我娘说过,算命卜卦都是骗人钱的假话。”
“信不信在你。”老道神色未变,只抚须说道,“不过你刚才攥拳冲我大呼小叫,可知自己多傲?你仗的是王爵之名,却不知那王位是你父亲拼命换来的。无功而享,寝食不安。少年若不懂羞耻,怎成大器?”
这话说得郑印脸一下涨红。自懂事以来,他所见的都是低眉顺眼的人,谁敢冲他这样说话?可偏偏这老道说得句句在理,像刀子刮心。
他咬了咬唇,小声道:“我知道我爹是拼命得的爵位。可我能练功,将来也能立功建业,像他一样。”
老道轻哼一声:“就凭你这挨打的架势?练一辈子也没出息。”
郑印不服:“胡说!我娘教我三年了,谁都打不过我!”
“你娘功夫好,可她舍不得让你吃苦。真练出来的,都是汗水磨的,不是娇宠养的。”
“我能!”
“别嘴硬,你连我那哑巴毛驴都打不过。”
郑印瞪大眼睛:“你会武艺?”
“谈不上会,只是比你强。”
“我不信,你是老头,怎么会比我强?”
“那就试试。”老道伸出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笑意,“我站在这儿,你用双手把我拉动。要是能拉得动,我的毛驴归你;拉不动,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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