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鸦雀无声。五郎忍不住失笑,低声道:“没使劲?那要是使了劲,潘仁美也该上阎王殿了。”
杨府之内似压着万斤沉石。厅房中气氛凝重,杨杨继业满脸铁青,双眉紧锁,胡须微颤,手中拄杖几欲裂木而断。他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是死盯着面前的七郎杨延嗣。
七郎低头垂首,小声辩解道:“爹,潘豹被我一枪劈成两截,我也知道惹祸了。可那半条腿我给撂下了,也算留了点情面。”
一旁的佘太君脸色也沉了下来,一掌打在七郎脸上,怒喝道:“混账,你个不肖子!敢在街头大打出手,劈死三国舅,捆了任炳,连杨府也被你牵连!你要来干嘛?!”
七郎身形微晃,却并未躲避。他抬头看向父母,眼中带着倔强:“潘豹挑衅在先,我若不还手,今日死的就是我!”
这时,杨杨继业咬牙低问:“你是被你六哥救下来的?”
“不。”七郎摇头,“是任炳任大哥。他冒充六哥的名义,冲入包围,将我救出。”
“任炳?”杨继业眉头顿皱,随后看向杨景杨延昭。杨景一跺脚:“都怪我轻信人言,连累任兄弟身陷风波。”
杨继业转身便吩咐:“杨洪,带上一百两银子,赶紧去登瀛楼,请任堂惠离京避祸。”
“是!”杨洪领命而去。
片刻后,杨继业站起身来,神情肃然:“五郎,去取绳子,把七郎绑上;大郎,捆上杨景。杨洪,备马。”
厅中众人齐声惊问:“老主人要做什么?”
“绑子上殿请罪!”杨继业语气斩钉截铁,脸色苍白却不动摇。
“不可!”杨洪劝道,“那是金殿,陛下若震怒,两个公子性命难保。”
“我岂不知?”杨继业缓缓转身,眼中竟浮出老泪,“你疼他们,我不疼吗?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潘豹之死,我儿有责,怎能推卸?任炳为了救人而涉险,岂能让他背黑锅?就让杨景担下来吧。”
杨景点头应道:“理当如此,到金殿我自承一切。”
七郎却挣扎着大喊:“我没罪!我劈死的是个该死的泼皮!”
“住嘴!”佘太君怒斥,“你劈死的是国舅,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杀的人比我多,死不足惜!”七郎毫不退让,眼中燃着怒火。
太君闻言一滞,竟也无言以对。
杨继业不再犹豫,回头对妻子交代:“夫人,我走后封闭府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宫,更不得求情,天大的祸事,由我们爷仨担着。”
他捶杖而行,背影如山岳般沉重。出门之际,杨五郎贴近七郎耳边低语几句,七郎点头。
午门前,寒风猎猎。杨继业亲自押着两个绑缚的儿子,在侍卫惊诧的目光中缓步登殿。站在丹墀之下,他脱下帽子,双膝跪地,声音苍老却铿锵:“陛下在上,老臣罪该万死,今日请罪而来!”
“杨爱卿,何罪之有?”太宗赵光义眉头微蹙。
“我儿杨延嗣擅自登擂,力劈三国舅潘豹;杨延昭破围救弟,私动兵刃。臣知教子无方,绑子上殿,请圣上定夺!”
殿上潘仁美已早早参奏,西宫娘娘也因弟之死悲痛欲绝,朝局一时风起云涌。太宗虽震怒,但见杨继业自请伏法,稍缓了怒火。毕竟朝中有人犯事后抵赖、逃亡、卸责,而杨家却主动认罪,难得忠诚。
太宗挥手:“宣杨景、七郎上殿。”
杨景沉着应对,将任炳之事全揽己身,态度坦然认罪。七郎却东张西望,两眼放光,对金殿一切都感到新鲜,一点紧张都没有。
赵光义盯着这黑脸小将,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延嗣。”
“多大了?”
“十七。”
“是你劈了潘豹?”
“是我劈的。”
“你知不知圣旨已下,不许勋贵子弟登擂比武?”
“不知道。”七郎回得干脆,“但凭什么他潘豹能上擂,我们就不行?他是人,我不是人?”
太宗怔住。
“你是少令公!”皇帝提醒。
“你也没封我官!一年给我多少俸禄?”七郎反问。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太宗也被噎住了。他想了想,杨延嗣未袭父位,实则未官,确实没有俸禄。
“潘豹也是大臣之后,为何他能打擂我们不能?我五哥还说,你跟潘家是亲戚,所以偏袒他。”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杨继业冷汗涔涔,脑中“嗡”的一声,七郎这一通胡言乱语,不光把自己卖了,连五郎都供出来了。
太宗脸色骤变,怒喝如雷:“大胆狂徒,竟敢顶撞天子!杀人者当偿命!来人,拉出去——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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