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寂静,只余无边黑暗吞噬万物,山风呜咽。两狼山上寒风猎猎,围寨的辽兵仿佛一头沉睡的猛兽,静谧中透着杀机。寨中篝火堆堆,军卒围坐一圈,脸色憔悴,裹着破袄,彼此靠在一起取暖。干柴烧得吱呀作响,映出一张张被饥饿和疲惫拉长的脸,眼神呆滞,似是随时会倒下。
杨七郎披甲整束,站在寨口回望,他眼里满是不舍与焦灼。他知道,父兄已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这一趟,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准。
“爹,我去搬兵!”他语气铿锵,却掩不住那一丝颤意。
杨景神色一紧,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你人单势孤,怕冲不出去,愚兄送你一程。”语落,二人跃马并辔,直奔虎口峪,杀声震山谷。
拦路的辽兵闻风而至,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虽多,却隐有忌惮。七郎眼光如电,察觉不对:“兄长,他们像是在放我们过去?”
杨景心头微动,低声道:“有人在暗中助我们。”
果然,山口处,一将翻身上马,正是八郎杨延顺。他故作攻势,将敌军调离正路,暗中却开道放行。三兄弟心意相通,不言自明。
杨景引开兵锋,七郎趁势一马当先,冲破重围。身后箭雨如织,身侧杀声震天。他未敢回头,只管催马如飞,心中只念一事:“我要活着出去,请来救兵!”
杨景见弟弟脱险,这才勒马回转,策马飞驰入寨。
“爹,七弟冲出去了!”他喘着气向令公复命,神色中掩不住欣慰。
老令公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微弱的笑意,但那目光,依旧深沉如渊。他望着天边黯淡的火光,心中却是千斤重担。三日来,军中已将战马宰尽、树皮啃光,兵士饥饿疲惫,已近极限。
营地一隅,一队士卒围着火堆取暖,有人干脆抱膝而坐,连盔甲都不愿脱。杨景站起大声鼓劲:“七郎已闯出重围,只要再撑两天,援兵就到!”他的声音在空荡山谷中回荡,却无一人应声。军卒望着他,眼神中只有勉强与苦涩。
杨继业强忍旧伤之痛,蹒跚登上山头,目光焦灼地望向七郎消失的方向。晨昏不分的等待中,他的伤口已化脓发黑,浑身无力,眼神却从未松动。他日日登高望远,心如刀绞。
第三日,仍无消息。他忽然间心头一颤,低声自语:“失算了……不该让七郎去。”杨景一怔:“爹,您怎会这样说?”
老令公脸色灰白,喃喃道:“潘豹死于七郎之手,潘仁美心怀旧恨。这次让我带伤出战,本就不妥……他怕是借机报复,迟迟不发援兵……若七郎死在途中,岂不是……”
他语未毕,忽觉一阵昏眩,跌坐在破桌前便昏沉睡去。
杨景见状,忙将身上征袍披在父亲身上,静静守在一旁。
火光摇曳中,杨继业陷入梦境。梦里七郎披血而归,浑身染红,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他笑。他猛地冲上去:“七儿,你可回来了?救兵呢?七儿你说话呀!”喊声凄厉。
“爹!”杨景拍醒他,杨继业猛然睁眼,仍未回神,抬手拽住杨景袖口,喃喃道:“七儿……”
杨景哽咽:“是我,爹。”
杨继业怔了半晌,神色一黯:“唉……怕是凶多吉少。”他闭上眼睛,身子微颤,良久才道:“杨景,若我不行了,有三事放不下……”
杨景扑通跪地:“爹,您别这么说!”
“听我说完!”老令公一字一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一是辽贼未退,山河破碎,我未能平敌、愧对社稷;二是七郎生死未卜,恐怕凶多吉少;三是潘仁美心怀鬼胎,迟早要害你们兄弟。”
他颤抖着从身旁抽出一口包裹布帛的宝剑,剑鞘斑驳,隐有裂纹,却气势依旧不凡。
“这是你祖父火山王佩剑,当年我十七岁,他将此剑传我。我凭此立功无数,今日我老了,剑也钝了……你接过去,护国、护家、护你七弟的命!”
杨景泪流满面,双手接剑,举过头顶:“儿谨记父命,誓不负杨家之志!”
正当此时,山外炮声轰鸣,狼牙寨下再起战火。韩昌带兵再度攻寨,杀气冲天,战鼓如雷。
杨继业强撑着坐起,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眼前阵阵发黑。他想提刀出战,刚站起身,便头重脚轻,眼前一阵眩晕,身形踉跄,只得坐回榻上,闭目喘息,额角已渗出细汗。
杨景守在一旁,见状心疼不已。他明白父亲连日未进米粮,又伤又饿,哪还能支撑久战?他快步走出营帐,翻过两块石板,奔向伙房。火头军那儿只剩下一口破锅,锅中煮的是草根野菜,点缀着稀稀拉拉的几粒米。那是两名老兵从自己口粮中省下的,硬是为令公留的一碗命汤。
杨景端着热汤进来,双手奉上:“爹,喝点吧,歇口气,好带兵出征。”
杨继业闻到草根的苦味,胃中早已空空如也,干渴得喉咙发紧。他接过陶碗,却又迟疑地看了看杨景:“景儿,你吃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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