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临,南清宫灯火初上。杨景在八王赵德芳面前,将杨家被害的始末一一道来,神情沉痛,语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他从怀中取出状纸,双手递上,纸张边缘微皱,隐见血迹。赵德芳展开状纸细读,一字一句看得眉头紧锁,待看完之后,猛然一拍御案,怒道:“潘仁美,你竟私通北国,陷害忠良,这还了得!”
他气得起身踱步,面色沉凝:“御妹丈,随我入宫面圣,这事不能再迟!”杨景却拦住去路,沉声道:“千岁且慢。此事牵涉极广,绝非可仓促行事。若在皇宫状告潘国丈,被西宫潘娘娘闻风而动,她若暗中通风报信,潘仁美定会预先脱身,甚至趁机投敌,将边关兵将一并引往北国。如此一来,不但杨家冤仇难雪,边关守军也将陷入险境,悔之晚矣。”
赵德芳步伐一顿,凝目问道:“妹丈,那你意欲如何?”杨景道:“依我之见,此事须密而不宣,趁机奏明圣上,请万岁密下诏书,迅速出兵擒拿潘仁美,方可确保万无一失。但皇宫内外皆有潘党耳目,传话之处也需谨慎选择。”八王思忖片刻,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金殿上文武百官中多有潘党的心腹,皇宫太监宫女也未必干净,究竟何处方为稳妥?”
杨景目光深沉,轻声道:“殿上奏事不妥,宫中传话更险,依我看,得寻一处清净之地,方可从容奏本。”赵德芳沉吟良久,忽地一拍手:“有了!明日我设宴天波府,请万岁亲临,你便趁此良机将状纸亲呈。”杨景眉头轻展:“万岁会来吗?”八王自信地笑了笑:“他一向信我,我若以寿宴为由,他断不会拒绝。”
话音未落,赵德芳忽然转头道:“不行,你这身打扮,怎可见驾?走到城中,只怕被潘贼耳目认出。”随即命人将陈琳召来,吩咐道:“快把郡主请来,叫他们夫妻见一面。”陈琳领命而去。
不多时,柴郡主柴郡平坐轿而来。她眉目如画,气质端庄,是当年柴王遗孤,自小由赵匡胤抚养,与八王同长,后许配杨景为妻。她既是王室之后,又贤淑温婉,乃东京城中公认的第一美人。
入宫后,她对八王行礼道:“王兄今日召我入宫,不知何事?”赵德芳满面喜色:“御妹,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柴郡主微愣:“何喜之有?”“你夫君杨景回来了。”她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喜极而泣:“既回京,为何未回府见我娘?”
赵德芳低声道:“他不敢贸然回去,怕老太君一时悲喜交加伤身,便先至南清宫。”他轻拍郡主手背:“且随我来见他,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郡主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脚步声响,杨景从殿后缓步而出。
郡主抬头望去,只见来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蓬发垢面,眼眶凹陷,唇角起泡,声音嘶哑:“郡主……为夫回来了。”她怔在原地,几乎认不出眼前人是谁。赵德芳在旁叹息:“御妹,是杨景。”
当杨景将所经一一讲述,柴郡主终忍不住一声哽咽,扑入丈夫怀中:“相公,你受苦了……”夫妻抱头而泣,泪水交汇,恍若隔世重逢。八王在旁道:“好了,事不宜迟,今晚你们回府面见老太君。明日万岁将赴天波府,你们一家需早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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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赵德芳亲自将杨景和柴郡主送出南清宫,看着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却怎么也安宁不下来。他回到内殿,辗转反侧,在榻上辗转至更深夜色,仍无一丝睡意。
他翻身坐起,目光深沉地盯着窗外的夜色,轻声低语:“老杨家一门忠烈,眼下却只剩几个血脉骨肉,凋零如斯;而这一切,偏偏又是那潘仁美一手谋害……我虽信杨家无辜,可潘仁美是皇上的岳丈,赵光义能听我一面之词么?若他不信,那就什么都完了。只有让万岁亲眼见到杨府眼下的凄凉,才能叫他动心……”
他拢了拢披风,坐在烛影下凝思半晌,终于有了计策。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宫钟响动,赵光义赵光义早早升殿,百官分列班首。赵德芳穿着朝服,神色如常地跪倒出班,清声奏道:“启禀万岁,今日乃天波府佘太君寿诞之日,愿陛下赐礼庆贺,以彰圣恩。”
赵光义本欲随口应下,却微一皱眉:“今日是太君的寿辰?朕怎未记得?”其实两个月前老太君已过完寿,这是赵德芳故意又设的一局,借以引皇帝出宫亲临杨府。
八王低眉不语,只作恭敬等待。赵光义略一沉吟,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遣人送些礼物前去,略表心意。”他心中并未放在心上每年佘太君生辰,宫中都是遣人送些寿桃、锦缎之类象征性的贺礼罢了。今年不过照例而行。
但赵德芳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庄重:“陛下,此事万不可如往年草率行事。今年之寿,万岁若不亲临,恐难慰忠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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