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定,篮子一歪,里面花生瓜子乱晃一地:“您买瓜子?”
李成摆摆手:“问你个事儿。县衙在哪?”
那大个子挑眉一笑:“这不就是嘛!”
李成一怔:“寇准住这儿?”
那人脸色一变,显然对“寇准”二字颇为忌讳。他压低嗓门,有些不满地说:“哪能直呼我们老爷的名讳?不过看您衣着不俗,我就不计较了。县太爷现在在后头住。”
“那里面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两天没人来打官司,老爷闲着就出去监修桥梁去了。”他举起篮子晃了晃,“这是老爷给我们出的主意,说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挣点小钱补贴开支,咱衙门也不是吃皇粮吃得起的。真要敲鼓了,我们再回大堂站班。”
“你是衙役?”李成一挑眉。
“那是,正牌大都头刘超!”他挺了挺胸膛。
李成听完只觉荒唐,心里暗想:衙门大都头,县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居然在街口卖瓜子?这寇准莫非是疯了,还是这衙门真是穷疯了?这得细细打量。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喧哗:“别打啦!喊冤去!”“冤枉啊!”几名村夫模样的男女呼号着跑来,一个壮汉抄起那面破鼓,狠狠砸了一记,“咚——”的一声,尘土四起,声音虽闷,倒也唤得整个衙门顿时动了起来。
刚才那刘超扔下竹篮,撒腿就往后堂跑。转眼间,堂后一阵喧哗,只听一声大喝:“肃静!县太爷升堂——”紧接着一连串“威——武——威——武”的喊声响起,仿佛一夜之间,死气沉沉的衙门焕发了生机。
李成忍不住笑出声来:“有意思,刚还卖瓜子的,转眼就变成堂前威声官吏,真是开眼了。”
他将马缰递给小太监,拨开人群想要看看“这出戏”究竟演得如何。
忽见后堂走出几名气喘吁吁的差人,乱哄哄站到大堂两侧,高喊:“有请县太爷!”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踱出。
李成凝目望去:那人年约三十许,面容清朗,双目有神,眉如远山,齿白唇红,身姿不高却端正沉稳。只不过这一身装束,实在令人难以恭维——头上的纱帽年久失修,一边翅膀耷拉着用麻绳绑住,另一边却高高翘起;身上官袍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补丁累累,线头横飞;那玉带也早脱线变形,耷拉着像条干瘪的蛇;靴子更是前后开花,前面露着脚趾如蒜瓣,后面破得能看见袜子,简直不像是一县之尊。
可那人却神色自若,撩袍正身,昂然而坐,拂袖拍案:“来人!击鼓鸣冤者何人?带上堂来!”
李成看得直乐,喃喃道:“这官,真不一样。不知是荒唐,还是别有一番风骨……”
他眼神渐渐收敛起戏谑之色,直觉这衙门虽穷,这位县令,却未必庸俗。寇准啊寇准,你到底要唱的,是哪一出?
县衙堂外,刘超吆喝着:“父老乡亲,刚才是谁击鼓鸣冤?快些上堂,县太爷在堂上候着你们回话呢!”
一会儿,堂下一阵骚动,挤出两个人来,一前一后上了台阶。前头那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肩宽背厚,臂膀壮实,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青筋虬结的双臂,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脸庞泛着酒气与火气交融的红光,一双眼睛圆睁如铜铃,带着怨愤与不甘。后头那人年近不惑,身材瘦削,一身破旧青袍因年久失修而起了边角,头戴一顶旧方巾,额前还贴着块白骨安神符,满脸掩不住焦躁和心虚,正是个算卦的。
两人走至堂下,齐声高喊:“县太爷,小人冤枉啊!”
寇准坐在堂上,面容冷静,目光沉稳。他抬了抬手:“不必吵嚷,有冤屈便说来听听,本县自有明断。”
那卖肉的大汉首先开口,嗓音粗重却透着急火:“县太爷,我姓郭,是这县里卖羊肉的,打小家里穷,至今连媳妇都娶不上。昨晚上我这表哥来了,就是他,我见他来了高兴,就倒了点酒招待,酒过三巡,我跟他说,‘我这手里攒了二百文钱,准备娶媳妇的,到时你还得来喝喜酒。’说完我把钱拿出来给他瞧瞧。他当时还笑着说‘兄弟,钱要收好了。’可今儿一早他走了之后,我一摸钱,全没了!”
他咬着牙往后指:“我立马赶去他家,问他要,他竟然说‘我没拿你钱,你别乱说。’我气不过,在他屋里找,结果在他褥子底下摸出一串钱。那钱是我的不错,可是绳子不对,而且只剩一百五十文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他还说是他的,请县太爷明察!”
寇准听完点了点头:“好,你说得清楚。那我问你了——你这算卦的,怎么解释这钱的来路?”
那瘦弱的算卦先生此刻脸色发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仍勉力辩解:“老爷,我是念书人,虽混口饭吃也知道做人礼数。他是我表弟,我怎能偷他的钱?再说他丢的是二百,我这是一百五十,数目也对不上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m.zjsw.org)杨府群英记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