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风,带着血的腥味。辽营的残鼓犹在震荡,断旗、碎盔、尸骨横陈。天边乌云压城,一缕血色的夕阳斜照在大地上,如同一张撕裂的旧旗。
韩虎立在阵前,金盔耀眼,黄袍随风猎猎作响。他那张疙疙瘩瘩的脸上,露出一种混着淫笑与傲气的表情,声音粗野:“你这小娘子,长得这般水灵,偏偏来打仗。宋朝无人了吗?哈哈哈,不如随我回营,做我二夫人吧!”
辽兵一阵哄笑,声浪如浪潮卷来。
杜金娥策马静立,盔甲斑驳,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她的手在刀柄上微微发抖,却不是怕,而是忍。那种怒火,像从胸口一点一点往外烧。
“将军怜香惜玉,小女子怎敢不从?”她淡淡地笑,语气柔如春水。
韩虎大喜,放声狂笑,粗声道:“好!你既识时务,那便上前砍我三刀,我绝不还手,权当定情之礼!”
金娥低头一瞬,眼中闪过寒光。她看似从容,心却在暗暗颤动。七郎,你的仇,今生我来报。
风声卷起,马嘶声起,她猛地抬手,刀光破风,“唰!”
那一刀,快得像闪电,直中咽喉。
韩虎的笑声戛然而止,脖颈一凉,喉头一动,声音断裂。“呀真砍呀!”话未落,脑袋已被削下,血喷三尺。
尸体僵在马鞍上,被惊马拖行,溅起一路血花。
辽兵乱作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杜金娥收刀,盯着地上滚动的头颅。风吹动她的铠甲,铿锵作响。她的目光冰冷如霜,却只坚持了片刻,突觉腹中一阵剧痛,冷汗淋漓。她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糟了……要临盆了。
她不敢让人看出异样,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翻身上马,策马向远处狂奔。
风如刀割,血色的天在身后翻滚。她只觉每跨一步,痛楚便深入骨髓。十里山路,她硬是咬着唇走完。
树林深处,冷风呜咽。她几乎是滚下马,拖着身子进林,解下斗篷铺在地上。
那一夜,荒林无人,风声代替了呐喊。她紧咬树根,唇被咬破,血流满口。痛如刀割,泪如雨下。
终于,一声婴啼划破夜空。
杜金娥浑身颤抖,双手颤巍巍地将孩子抱起是个瘦小的男婴,皱巴的脸上,带着新生命的微弱呼吸。
她的泪,再也止不住。
“娇儿啊……你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此时生。”她哭着,咬断脐带,用斗篷裹好孩子。风吹干了她的泪,却吹不走那股绝望。
“你爹死在沙场,娘无家可归。老太君不收我,众人嫌我晦气……我若带你回营,只怕人言可畏。你虽是将门之子,却成了孤儿。”
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泪水一滴滴打在斗篷上。
“世上黄连苦,我儿的命,比黄连还苦。”
她慢慢撕下衣襟,蘸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写下:
“此子名杨宗英,父杨延嗣,母杜金娥。若有好心人收养,感恩不尽。”
她将血书叠好,放在孩子胸口,又亲了亲那小脸。
“若有命,你便活下去;若无命,娘也在阴间等你。”
说罢,她忍着痛,将孩子放到大道旁的草丛中,自己退到林中暗处,屏住呼吸。婴儿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她的心被一寸寸撕开。
一个时辰过去,夜更深了。无人路过,哭声渐弱。她的泪早干,却仍死死攥着树皮。
忽然远处传来呼喊:“七夫人七夫人你在哪!”
她猛地一惊:不能让他们看见孩子!
她爬上马,几乎是用尽力气,策马离开。风卷起她的长发,月光下,她像一缕残魂。
半里外,遇上三名宋兵。
“七夫人!元帅叫您回营,老太君哭了一夜!”
杜金娥止住马,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发颤:“我不回去了。告诉太君……我追随七郎去了。”
说完扭头便走。
忽有一人伸手拦住她的缰绳:“七夫人,随我回去。”
她抬眼一看是杨排风。
“排风……太君不收我。”
“不是不收,是怕你受苦。你走后,她哭得眼都肿了。”
杜金娥沉默半晌,轻声说:“那……我去林那边看看。”
两人绕过树林。她远远看去,那斗篷还在,孩子却不见了。
她僵在原地,嘴唇发抖,泪水滑落。
忽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排风慌忙将她抱上马,连夜奔回。
夜风沉沉,帐外风声猎猎。杨排风小心搀着杜金娥走进帅帐。帐内灯火微黄,火光映在杜金娥惨白的脸上,那一双眼又红又肿,神情呆滞,似哭又似木然。
佘太君见状,心中一紧,放下手中兵符,急问:“金娥,这是怎么了?”
杜金娥张了张嘴,泪水却先涌了出来。她喉头堵着,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肩膀一颤一颤地哭。
杨排风上前一步,轻声道:“老太君,七太太从没亲手杀过人,这次一怒之下斩了韩虎,受了惊,又是女人家,身子虚弱,这一吓怕是落了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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