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焦赞早来一步,站在角落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帐门,嘴里嘀咕:“这小妮子能不能稳住场面啊?一屋子老将,全是横刀立马几十年的猛人……”
“我看她上去就得吓一哆嗦。”焦赞半真半假地说着。
哪知下一刻,只听“咚!”一声响鼓震天,穆桂英全身披挂,英姿飒爽,迈步入帐。她神情自若,步伐沉稳,直行至帅案之前,毫无迟疑,跨步走至虎皮交椅后,昂然落座。
孟良站在大帐一侧,双臂抱胸,目光斜睨着穆桂英那步入帅案的身姿,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行啊,就这两步走得稳,就这两眼扫得狠,嘿嘿还真不是外行。”
穆桂英神情从容、眉宇间自有一股冷静威严。她并不是凭空得来这份气度。她从离山圣母门下归来,身负重任,师父倾尽毕生心血教她破阵机要,又亲授那张“天门阵”草图,命她下山辅佐宋军,破敌夺关。桂英回寨后未曾懈怠,整整两年多,她都在埋头钻研破阵之法,夜以继日,几乎闭门不出。她虽年轻,却已将阵中之玄妙、敌营之虚实揣摩入骨。
加之她父亲常年不在寨中,穆铜穆铁又懒散不理事务,整个穆柯寨大小事宜全由她操持,从调兵练马到巡营挖壕,无一不亲力亲为。今日她披挂登帅台,可谓早有准备。
一声鼓响,穆桂英立于帅案之后,扫视全场,神情肃然。
帐下百员战将齐声行礼:“参见元帅!”
“免!”桂英一抬手,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军令之威,“今日本帅初挂帅印,诸位将军皆是前辈宿将,有不当之处,还请直言赐教。”
话落,桂英翻开花名册,开始逐一点将过卯。八贤王与佘太君虽随营,却不属调度之列,被她略过,其余战将,一个不落。
首名便是“三关大帅杨景!”
此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
帅案下的杨景猛然一怔,随即脸色一热。他统兵数十载,自来点将他人,今番却被儿媳亲点其名,身份虽仍为三关大帅,实则已非统帅,这份难堪说不出的滋味。但军中无私,他知规矩所在,只得起身拱手,沉声道:“末将在!”
孟良在一旁几乎没忍住笑:“嘿!儿媳妇点公公的名讳,答得还挺脆生。”但心中又敬佩桂英处理得当。
穆桂英面色未变,却心知分寸,于是柔声开口:“杨元帅,您年高德劭,镇守三关已是要职,今日就不劳您随营听点。有事,另行请示。传令看座。”
杨景暗自点头,拱手致谢:“谢元帅。”
众将见桂英举止稳妥、礼节周全,心头纷纷暗服。
第二个名字“三关副元帅岳胜!”
“末将在!”岳景龙当即应道。
“岳副元帅征战多年,镇守边陲,打阵之事,还望多加辅佐。”
“谨遵帅令。”
第三个名字“先锋官杨宗保!”
众将目光一凝,转头望向席中,然而……
无人应声。
穆桂英眉头微蹙,眸光冷了几分,在帅案之上静静地停顿几息,随后目光扫视全场:“先锋杨宗保,何在?”
仍无动静。
中军小校快步上前奏报:“启禀元帅,杨宗保尚未到场。”
穆桂英当即面色一沉,拔高声音:“误卯黄牌,挂出!”
“遵令!”
中军两人立刻奔出帅帐,将那面写着“误头卯”的黄底黑字大牌,插在帅帐门外。
众将一见,气氛骤然紧张。
杨景坐在席下,脸色变幻莫测,心中火起:这个小畜生,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添乱!桂英初挂帅印,他这不是明摆着拆台吗?倘若桂英真按军令处置,那他身为丈夫也得吃苦;若她不处置,那群将如何服她?真是窝里生事!
但规矩已定,他却又不好发言。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杨宗保终于来了。
原来穆桂英清晨四更即起,宗保见时间尚早,又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儿,结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翻身跳起,急忙穿戴,赶赴帅帐。远远望见黄牌一立,他心头一惊若是他爹杨景还当帅,自己这会儿怕已吓瘫。但转念一想:如今帅印在桂英手上,那可是我老婆!她再生气,也不能真打我吧?
他脚步不停,刚到帐前,旗牌官迎上来低声道:“先锋大人,误卯在先,元帅已经震怒。”
“知道知道。”宗保摆摆手,快步走入。
一入帅帐,他收起轻浮,正色跪地:“末将参见元帅。”
穆桂英冷着脸,猛然“啪”地一掌拍在帅案上,虎目一瞪:“杨宗保!你为何误点卯!”
宗保抬头,镇定作答:“回禀元帅,末将贪睡误时,甘受军令责罚。”
穆桂英冷声道:“误头卯,该当何罪?”
宗保心知这是考校自己,早已准备:“回元帅,误头卯者,军法当重打四十军棍;误二卯者,打八十;三卯不至者,斩首示众。”
“为何如此重罚?”
“军中无戏言,号令如山。若令不行,法不严,战阵之上调度失据,军心散乱,岂非大患?故曰:不罚不齐,不斩不肃。”
宗保答得从容,语速平稳,眉宇间还透着一丝自得之意。
穆桂英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他在搬条文搪塞我?他把我这元帅当什么了?你若不敬我,我又如何震得住满营将士?
她不再多言,猛地拔出一支金色犬令,狠狠掷在地上,“当”的一声脆响,震得帅帐一静。
“来人!将杨宗保拉出帅帐,军法从事,重打四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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