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轻轻从他指间滑落,像一缕快要熄灭的烟。那点微弱的光还在他胸口转着,不烫也不冷,只是沉得厉害,压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拖着重物前行。
白襄趴在地上,双手撑着烧焦的土地,手指缝里的血早就干了,变成暗红色的硬壳。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他,嘴唇微微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牧燃低头,再次把手放在心口那个旋转的印记上。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而是主动探了进去。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进脑海——不是画面,而是感觉: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爬起来;骨头碎成渣,灰烬从眼睛里流出来;每一次死法都不一样,可每次醒来,还是站在同一个地方,守着同一扇门。
他没躲。
这些事从来没发生在他身上,可那种痛,真实得让人窒息。像是被时间反复碾压、撕裂又拼回去的折磨,顺着指尖冲进大脑。他咬紧牙关,任那些记忆灌进来,就像吞了一嘴滚烫的沙子,喉咙发紧,眼角甚至裂出血丝。
汗水顺着额头滑下,在眉骨处聚成一滴,砸进尘土里。他的膝盖微微弯着,却没有跪下去。脚下的大地早已冰冷,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仿佛整片土地都在承受某种看不见的重量。风停了,空气也静止了,只有心口的印记在跳动,像一颗不属于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怦怦作响。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声低吼划破寂静。
灰兽首领还站在悬崖边,脖子上的洞冒着黑烟,双眼翻白,脸上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具虚影。那张脸……不像神,也不像人,倒像是被岁月磨旧的石像,眉骨深陷,鼻梁断裂,嘴角却微微扬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牧燃忽然懂了。
这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没能走出轮回的自己。
他猛地抬头,心口的印记剧烈震动,一道灰光射出,直击灰兽首领。一瞬间,眼前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天地崩裂,一条长河逆流而上。河底立着一根巨大的骨柱,缠满了锁链。一个人跪在柱前,背影佝偻,全身都是裂痕,灰烬不断从七窍中溢出。他抬起手,把一块碎片按进胸口,慢慢站起来,转身望向虚空,眼神空洞。
那是他。
画面一转,又是一具身体倒在雪地,胸口裂开,碎片飞出,被另一个“他”接住。再转,是烈火焚身,是星辰坠落,是无数个他在不同的世界里死去,尸体化作灰兽,被钉进时间的轴心,成为维系循环的支点。
每一只灰兽,都是一个失败的牧燃。
而首领,是最先开始的那个,也是坚持最久的。
牧燃喉咙一紧,差点呕出血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存在会认识他,为什么它的碎片会主动回归——它不是敌人,它是回声,是时间为了不崩溃,硬生生从过去的失败中抽出的一根支柱。
可现在,碎片离体,支柱断了。
大地开始轻轻颤动,并不是地震,而是更深处的东西在动摇。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透明裂痕,像玻璃上的纹路,缓缓扩散。白襄所在的位置已经开始变淡,她的手臂有半截变得透明,轮廓像是被风吹散的沙。
别动。牧燃低声说。
他想冲过去,刚抬脚,却发现动不了。脚下有一根极细的线,绷得笔直,嗡嗡作响,好像随时会断。他低头一看,那线另一头连着灰兽首领的眼眶——那里,面具虚影正死死盯着他。
他知道它想说什么。
撑住,才能活下去。
可现在,没人能撑了。
他猛然抬手,将灰烬凝聚成锁链,甩向灰兽首领的残躯,想抢回最后一丝力量救它。可锁链刚碰到那具身体,竟自己扭曲起来,反向缠住了空中漂浮的碎片。
碎片亮了。
不是发光,而是活了。
它悬在半空,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刻痕,像是古老的计数方式,记录着所有轮回的次数。每一道,都代表一个“牧燃”的终结。
牧燃愣住了。他数不清有多少道刻痕,但它们密密麻麻,几乎盖满了整个碎片。有的浅,有的深,有的歪斜,有的断裂,仿佛每一次死亡都在这小小的残片上留下了痕迹。他的手指颤抖着,碰向其中一道新痕——那是他自己刚刚死去时留下的。
就在这时,神使动了。
他原本僵在半空,星纹凝固,像个废弃的木偶。可碎片一亮,他突然睁眼,身形如箭般扑出,伸手抓向那道银光。
不能让他拿到!白襄嘶喊,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地面吞掉了一只脚,动弹不得。
晚了。
神使的手刚碰到碎片边缘,那东西猛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没有声音,也没有冲击,空间却扭曲了,一道裂缝凭空出现,像张开的嘴,一下子把他吞了进去。
他甚至来不及叫一声,身影一闪,消失了。
裂缝迅速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牧燃感觉不对。
心口的印记开始发烫,烫得像是要烧穿肋骨。他低头一看,灰色的锁链不知何时从体内钻了出来,一根根缠住那道刚闭合的缝隙,死死勒住,不让它完全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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