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大地却猛地一颤。
那震动不是从远处传来的山崩地裂,而是从脚底深处窜上来的——就像整片焦土是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正被人从内脏开始撕开。牧燃的手还按在地上,五指深深陷进灰烬里,断臂处飘散的灰随着手指缝隙一点点落下,像沙漏里最后流走的时间。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根本动不了。稍微一动,骨头就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脊椎第三节卡着一根不知哪来的碎骨,每一次呼吸都牵得神经发麻,疼得眼前发黑。可就在那一瞬间的安静里,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灰星脉,抽搐了一下。
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
又像沉睡千年的毒蛇,突然惊醒,在地底下疯狂扭动。
不对劲。
他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那股熟悉的灼烧感猛地炸开——灰色领域失控了!
这不是他主动释放的力量,也不是他能控制的节奏。这是灰星脉自己在燃烧,在拼命榨干最后一丝生命力,像一个快死的人用全身的血点燃最后的火焰。原本贴着地面蔓延的灰雾突然翻滚而起,像沸腾的水一样往上冲,带着腐朽和重生交织的气息。石板“咔嚓”作响,一块接一块翘起、碎裂,化成流动的灰浆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金属生锈,木头碳化,连空气都被染成了浑浊的铅灰色。
这力量已经不听他使唤了,它在自己燃烧,越烧越猛。
白襄也察觉到了异常。她跪在地上,左手死死压住肩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滴进灰泥,转眼就蒸发成一缕腥气腾腾的白烟。右手撑着地,指尖用力到发白,星辉屏障还在撑着,但边缘已经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啃噬,裂缝像蛛网一样慢慢扩散。
“牧燃!”她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撑不住了!”
他知道。
右腿早就没了知觉,冷得像冰雕,却又传来针扎一样的幻痛。脊椎错位的地方像钉了根铁刺,每喘一口气都扯得全身发抖。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一旦领域彻底暴走,不只是敌军会被吞噬,就连白襄和昏迷中的牧澄也会被卷进去,变成一堆没有意识的灰渣。
他咬破舌尖。
剧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瞬。鲜血立刻涌出来,混着唾液从嘴角淌下。他张嘴一喷,血雾散在空中,瞬间被灰域能量裹住,烧成暗红色的火星,洒向四面八方。
这是拾灰者最古老的法子——用血里的魂气镇压乱流。传说第一代拾灰人曾用自己的心头血祭炼灰核,才让狂躁的灰星脉第一次安静下来。如今这个方法早就失传了,只剩下一些残缺的口诀藏在古籍夹页、废墟碑文背后,靠老人低声传给后辈。
血珠落地,灰雾微微退了一寸。但这只是短暂压制。灰星脉还在疯转,抽得他心脏一阵阵抽搐,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像干涸河床上最后一股激流,随时可能断绝。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往前挪,膝盖在碎石上磨出血痕。每动一下,骨头就咯吱作响,但他还是硬生生把自己挪到了白襄面前,背对着她,面向那片翻腾的灰域。
“别管我……把屏障收回来。”他喘着气说。
“你说什么?”白襄抬头看他,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再撑下去,你也得被吞进去。”他喉咙里全是灰,说话像砂纸磨铁,“我还能控住。”
话音未落,背后猛然一震。星辉屏障终于撑不住了,边缘断裂,整层光膜晃了两下,轰然塌陷。刹那间,灰与星光相撞,爆开一圈冲击波。
轰!
地面炸裂,砖石飞溅,远处几具残破铠甲直接炸成碎片。热浪扑来,把他掀翻在地,额头重重砸进灰堆,尘屑灌进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咳出来的却是掺着细灰的血沫。
他抬起脸,鼻血混着灰水流下,在脸颊划出道道污痕。
可他的眼睛还睁着。
灰域比刚才更狂暴了,像挣脱锁链的野兽,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石板全碎了,露出底下黑红的地缝,冒着滚烫的热气。那些灰烬不再安静,反而像活了一样顺着裂缝往上爬,缠住一切能碰到的东西——断刀、碎盾,甚至是一具还没凉透的尸体,都被灰丝缓缓包裹,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灰傀儡一样的存在。
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低沉的嘶吼。
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地面轻轻颤抖,仿佛有巨兽正在逼近。
牧燃抬眼望去。
灰兽群冲进来了。
它们原本蹲在山脚,曾被他的气息驯服,是他手中最沉默的武器。可刚才的能量对冲打乱了它们的感知,误以为战场中心出现了新的威胁。领头那只足有三丈高,浑身覆盖着石头般的硬甲,关节处长着钟乳石一样的尖刺,双眼幽绿,直奔中央而来,脚步沉重如战鼓。
“糟了!”白襄挣扎着想站起来,左肩刚一用力,鲜血又涌了出来,染红了半边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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