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贴着地面跑过,像小刀子一样刮在焦土上。天压得很低,云像生锈的铁皮一样沉沉地挂着,偶尔裂开一条缝,透出一点暗紫色的光,又很快被灰雾吞掉。这里早就没有生命了,连时间都好像坏掉了。
牧燃的左眼还睁着,瞳孔缩得小小的,映着这片荒芜的世界;右眼却已经变成了一块灰色的石头,硬邦邦地嵌在脸上,冰冷又僵硬,像是从死人脸上撬下来后,硬生生按进他肉里的。
他没敢碰它。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只要一碰,那灰就会顺着手指爬上来,把他的脸、身体全都变成灰的一部分——那是灰域在吞噬他,是每一个拾灰者最终的命运。可现在,他还不能倒下。
他咬紧牙关,把剩下的力气全压在左手掌心,五指狠狠抠进焦土里,指甲断了,血混着灰渣从指缝里渗出来,在掌纹间结成一道道黑线。他撑着自己,膝盖发抖,但就是不肯跪下去。
灰域还在体内翻腾,像有野兽困在他身体里乱撞,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烧红的炭,喉咙里全是苦涩的灰味。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体内的灰星脉跳得不对劲了。
原本慢悠悠的节奏,突然加快了,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开始和某个外来的频率一起震动。那种感觉很怪,就像有人在他的血管里埋了一根弦,正悄悄拨动。
不对。
这不是他的节奏。
他猛地转头,看向三步之外的白襄。
她跪坐在地上,左手深深插进裂缝里,指节发白,青筋暴起。肩上的伤口正往外流金光,那光不像血,倒像是融化的金属,在空中拉成一条细细的链子,直直指向他的胸口。那链条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好像要把他的心从胸膛里拽出来。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灰星脉“嗡”地一颤,整条经络猛地收紧,像是无数根针扎进了血管。
“……停下。”他哑着嗓子说,声音干得像砂纸擦过铁皮,几乎被风吹散。
白襄没回应。她额头冒汗,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的汗刚碰到伤口,瞬间就化作一缕淡金色的雾气蒸腾起来。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别……靠近我……他们醒了。”
话音未落,那道金光猛然暴涨,化作一张由古老符文织成的网,朝他罩来。牧燃本能抬手挡,肌肉绷紧,等着剧痛袭来。可那光没伤他,反而像活的一样,顺着他的手臂钻进皮肤,一路冲向心脏。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好像烧起来了。灰星脉剧烈震颤,像引信被点燃,每一寸经络都在咆哮。他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全靠左手死撑才没倒下。
这不是攻击,是共鸣。
拾灰者一辈子跟灰打交道,对能量特别敏感。他立刻听出来了——这金光的频率,竟然能和他的灰星脉合在一起,像两股绳拧成了麻,缠得密不透风。可越是契合,他心里越冷。这种事不该发生。灰是死的,星辉是活的;一个来自深渊,一个来自天空,本该互相排斥,怎么会同步?
除非……
他盯着白襄肩上的伤口,金光不断涌出,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想起小时候在乱葬岗捡到的一块残碑,上面刻着“观测之眼”,旁边画着类似的锁链符文。那是曜阙的东西,专门用来监视渊阙。传说中,曜阙以星辉为骨,掌管天道;而渊阙以灰为血,藏亡魂。两者千年对立,互不相容。
而现在,这条链子,正连在他身上。
“你到底是谁?”他咬着牙问,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襄猛地抬头,眼神浑浊,瞳孔边缘泛着金光,像是被什么强行点亮。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另一种——冰冷、机械,毫无感情:“序列七号,监察代行者,烬侯府少主白襄,职责:监控渊阙核心能量波动,清除不可控异数。”
说完,她整个人一晃,像被抽空了力气,脸色惨白,嘴唇发青,身子往后倒去。牧燃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扶住她的肩膀。触手之处,金光仍在流动,但不再狂暴,反而像潮水般缓缓退去。
他没再问,而是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皮肤相触的刹那,他将最后一丝可控的灰送进她体内。灰不是武器,却是记忆的载体。拾灰者用灰记录亡魂的执念,也能用它撬开人的意识——只要对方精神防线出现裂缝。
那一瞬,他看到了。
一座高台,四面环绕着冷金色的火焰,静静燃烧却不发热。年幼的白襄跪在中央,穿着素白衣袍,头顶降下一束粗壮的金光,穿透她的头颅,直入脊椎。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汝为监察之器,代天监视渊阙。若现异数,即刻清除。”
画面一闪而过,接着是他这些年和她一起走过的日子——翻山、涉水、在灰堆里找吃的。她笑,她骂,冻红了手给他缝衣服,夜里抱着破毯子缩在角落说梦话,喊的是“别烧……别烧我”。可每次他靠近灰核,试图唤醒力量时,她袖下的脉搏都会微微加速,像是体内有东西在自动记录,上传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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