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妙因圣像
民国三十四年深秋的阳光,透过大通河的水汽,在连城小镇的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范家院子里的老榆树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金,范槐青蹲在地上,用扫帚将落叶归拢成堆,抬头望见堂屋门口的石狮子,嘴角泛起丝苦涩——今天该商量送圣母神像去大寺的事了。
“玄叔临终前说的明明白白,三年没动静,就送大寺受香火。”范槐明用布擦拭着供桌边缘的雕花,木头上还留着范庆玄当年刻下的细小纹路,“咱不能违了先人的话。”他身后的范槐荣正给神像换袍服,新做的湖蓝色绸缎袍上绣着缠枝莲,是张竹熬了三夜绣成的,针脚密得像湟水的波纹。
张竹抱着范恩福,看着神像头冠上的琉璃珠在晨光下流转:“就是舍不得。这三年多亏了娘娘护着,普官山的庄稼才能丰收,恩福也顺顺当当长到了三岁。”范恩祥蹲在供桌旁,手指轻轻划过玄木天然形成的衣褶,突然抬头道:“爹,你看这木头的纹路,像不像普官山的山路?”
范槐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玄木表面的墨绿色纹路果然蜿蜒起伏,像极了从连城到普官山的那条沙沟,眼眶突然一热:“娘娘心里记着咱呢。去大寺是暂时的,等咱范家在普官山扎稳了根,就修祠堂请她回来。”
第二天一早,范槐青和范槐明揣着两包普官山新收的大麦,往连城大寺走去。寺庙藏在九座城堡的西侧山坳里,远远就能看见金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经幡在山风里猎猎作响,像无数只手在向天空祈福。山门口的石狮子比范家院子里的高大三倍,爪子下踩着的不是绣球,而是颗人头骷髅,看得范槐明直皱眉。
“两位是范家后人吧?”个穿绛红色僧袍的小喇嘛迎上来,手里转着经筒,“任住持早等着了。”他引着二人穿过山门,脚下的青石板被香火熏得发黑,缝隙里钻出的野草都带着股酥油味。
任主持正在鹰王殿门口的菩提树下打坐,七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僧袍,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见他们来了,睁开眼笑道:“范家的后生,果然守信用。”他站起身,身形竟比年轻人还挺拔,声音洪亮得像撞钟,“不急着说正事,先随我看看这妙因寺。”
穿过鹰王殿,任主持指着殿内的壁画:“这是三世土司鲁贤在永乐年间建的,原名大通城金刚持寺,宣德二年皇上赐名‘妙因寺’。你看这壁画,画的是俺答汗迎四世达赖进藏,当年多少信徒从这儿路过,脚底板把门槛都磨穿了。”壁画上的人物穿着藏汉服饰,马匹的鬃毛用金粉勾勒,在酥油灯下闪着微光。
科拉殿内供着尊鎏金佛像,任主持说这是五世达赖驻锡时留下的:“六世班禅去北京给乾隆爷祝寿,回程时也在这儿住过三个月。”他指着佛像底座的藏文,“这上面写着‘汉藏一家,香火永续’,咱们这寺,佛道儒都供奉,从不分彼此。”
转到西侧别院,范槐青和范槐明都惊住了。殿内不仅供着太上老君的塑像,旁边还立着关圣帝君的红脸像,墙角的神龛里甚至有妈祖的木雕。任主持笑着解释:“土司时代,连城住着汉、藏、回、蒙古各族人,建寺时就想着让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信仰。你看那三霄娘娘,不就跟你们的九天圣母有些像?”
最后来到大经堂,几十根雕龙柱撑起高高的穹顶,墙上的唐卡画着佛教的极乐世界,却用汉式的工笔技法,连梁柱上的彩绘都掺着青海的矿物颜料,红得像湟水岸边的山丹丹。任主持指着经堂中央的法座:“当年班禅大师就在这儿讲经,下面坐满了土司的兵丁和寻常百姓,连马步芳的父亲都来磕过头。”
饭堂里的斋饭是青稞面做的馍,就着土豆汤,任主持却吃得香甜。他放下碗说:“你们的来意,我早从鲁土司府的老管家那儿听说了。玄木圣像有灵性,不是随便能请进寺的。”他擦了擦嘴,眼里闪过丝精光,“中秋那天,我带人去接。”
八月十五的月亮刚爬上城堡顶,范家院子里就挤满了人。任主持带着八个喇嘛,手里捧着经卷,后面跟着几十个手持香烛的信众,有穿藏袍的牧民,有戴白帽的回民,更多的是连城本地的汉人,把不大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范庆歆特意从把家老宅赶来,手里捧着件当年范庆玄穿过的蓝布长衫,说“让娘娘认认老物件”。
任主持率先走进堂屋,对着神像三鞠躬,然后从袖中取出个铜灯,用酥油点燃,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竟溅在玄木神像的衣角上,瞬间化作道青烟。他又从怀里掏出把香,点燃后插进香炉,三炷香的烟丝在空中拧成股,绕着神像转了三圈,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请卦!”任主持从旁边小喇嘛手里接过副牛角卦,高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藏语和汉语混在一起,像在跟神像对话。念罢将卦往地上一丢,“啪”的一声,两瓣卦片全是正面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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