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祯四年六月初七,寅时三刻,晨光未露。
燕京紫禁城还沉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唯有东面的议政殿已灯火通明。
八盏宫灯高悬梁下,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巨大的北疆沙盘占据殿中,山川河流、长城关隘、部落牧场皆以木雕泥塑呈现,精细入微。
刘瑶端坐御座,已换上一身绛紫常服,外罩玄色比甲,头戴乌纱翼善冠,面色仍显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
王承恩侍立身侧,如同影子。
殿外传来靴声囊囊。
“宣:靖北侯沈川、宣大总督卢象升、援剿总兵曹变蛟、山西总兵虎大威觐见——”
四道身影鱼贯入殿。
当先的沈川仍是一身玄青戎装,只是今日未佩刀。
他身后,卢象升官袍整齐,神色肃然。
而曹变蛟、虎大威二人则身着甲胄——显然是接到诏令后连夜自驻地赶来,甲片碰撞声在寂静殿中格外清脆。
“臣等叩见陛下!”
四人齐跪行礼。
“平身。”刘瑶抬手,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赐座。”
内侍搬来绣墩,四人在御案下首左右分坐。
曹变蛟坐在沈川对面,这位年过三旬的悍将身材魁梧,面如重枣,一部虬髯如钢针倒竖,此刻正悄悄打量着对面的沈川,眼中满是好奇。
虎大威坐在曹变蛟身侧,稍年轻些,但同样虎背熊腰,一双环眼炯炯有神。
他是山西将门出身,去岁刚接任山西总兵,以勇猛善战闻名。
“曹将军、虎将军,”刘瑶开口,“二位星夜兼程入京,辛苦了。”
曹变蛟抱拳:“陛下召见,臣等敢不效命!”
“今日召四位爱卿,”刘瑶不再寒暄,直入主题,“是为漠北之事。靖北侯昨日献策,欲趁建虏主力在朝鲜,出兵漠北,定草原,断虏援。此战关乎北疆百年安宁,需周密筹划。靖北侯——”
她看向沈川:“你既为主策,便由你来详述方略。”
“臣遵旨。”
沈川起身,走到沙盘前。灯火映照下,他面容沉静,眼神却如寒星般亮。曹变蛟、虎大威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们都听过这个年轻人的传奇:
宣府小卒出身,数年间累功至侯爵,掌西路、河朔、西域三镇兵权,更在去岁漠南之战,凭借戍堡防线几乎全歼正红、镶红两旗精锐。
传闻中,连努尔哈赤都是被他所杀
“二位将军,”沈川先向曹、虎二人拱手,“漠北之战,非比寻常,
永昌四十六年惨败之教训,不可不察。”
他手指沙盘上阴山以北的广袤区域:“当年,朝廷发五路大军出塞,欲一举平定漠北,
结果呢?五万精锐,埋骨草原,生还者十不存一。”
沈川的声音平静,但曹变蛟、虎大威都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沉重。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年那场惨败的幸存者之一。
“臣总结当年之败,有五错。”沈川竖起手指,“一错,各路大军各自为政,无统一指挥,
宣府兵走西路,大同兵走东路,辽东兵出喜峰口,各路相距数百里,互不通气,被建奴各部逐个击破。”
“二错,情报泄露,我军动向,鞑靼了如指掌,
后来才知,有晋商为牟暴利,将我军布防、粮道尽数卖与鞑靼,
甚至为努尔哈赤传递假情报,诱我军入伏。”
“三错,轻敌冒进,受三大征影响,总兵官皆以为鞑靼不堪一击,一味求速胜,孤军深入,后援不继。”
“四错,后勤不稳,塞外转运艰难,粮道漫长,沿途无据点接应,大军才出塞二百里,已有部队断粮。”
“五错——”沈川顿了顿,眼中闪过痛色,“无预备方案,战事不利时,不懂应变之策,只顾遵令行事。”
他每说一条,曹变蛟、虎大威的脸色便凝重一分。
他们都是沙场老将,深知这些错误的致命性。
“然今日之势,已非永昌四十六年可比。”
沈川话锋一转,手指落在沙盘上的河套地区。
“其一,河套已复,去岁臣平定鄂尔多斯部,收复河套平原,在此设东路镇、河朔镇,筑城屯田,
如今河套存粮可支十万大军半年之用,更畜养战马三万余匹。”
手指北移,划过阴山沿线:“其二,漠南戍堡已成,自河套至宣府,沿阴山南麓,朝廷新筑戍堡群四十七座,
每片堡群设碉堡八座,驻兵三百至五百,囤粮储械,
这些戍堡连成一线,便是北疆长城,大军可以随时从戍堡内获得补给。”
“其三,”沈川看向西域方向,“西域已定,臣去岁平定叶尔羌,设西域四镇,
选西域汉人编练精骑数千,皆百战余生,熟悉草原作战,可为我军奇兵。”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故此番漠北之战,我军有三大优势,
一有河套为跳板,后勤无忧,二有戍堡为依托,进退有据,
三有西域兵马为奇兵,可出敌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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