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色还是一片墨蓝,邺城铜雀三宫还沉浸在黎明前的最后寂静中。东宫寝殿内,一盏油灯已经亮起。
刘封坐在梳洗台前,闭着眼睛任由侍从为他束发戴冠。十四岁的少年,身形已开始抽条,穿上太子常服后,肩背挺直,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只是眼睑下淡淡的青色,透露出连日的疲惫。
“殿下,今日卯时三刻朝会,辰时正政事堂议事,巳时末陛下传召在冰井宫用早膳……”宦官赵顺一边为他整理衣袍下摆,一边低声汇报着一天的日程。这老宦官是刘封开蒙时就跟着的,行事细致周到。
“知道了。”刘封睁开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少年面庞还有几分稚气,但眼神已不复儿时的懵懂。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金丝呢?”
话音刚落,一只橘黄色的大猫从帷幔后踱步而出,尾巴高高翘起,绕着刘封的腿蹭了两圈,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刘封弯腰摸了摸猫的脑袋:“好好看家,晚上回来陪你。”
金丝“喵”了一声,似是听懂了,转身跳上窗台,目送主人离去。
卯时三刻,光明殿。
百官肃立,朝会开始。
刘封站在御阶之侧,位置比三公稍后,却比九卿靠前。这是他作为太子听政的位置。三个多月来,他已习惯了这里的站位,习惯了那份沉甸甸的视线——来自父皇,来自百官,来自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大殿。
今日朝会主要议西域事。西域长史杨阜的奏报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夏侯渊在西域推行郡县制、统一度量货币的进展,以及雀离大寺佛道辩经的结果,一一呈报。
刘封侧耳倾听。他记得父皇曾说过,西域之重,不在土地广袤,而在丝绸之路畅通,在万国来朝的气象,在文化输出的软实力。如今听到那些遥远绿洲城邦的故事,他仿佛能看到夏侯渊将军站在楼兰城头,能看到龟兹佛寺中的辩经场面,能看到商旅驼队穿梭于新修的驿站之间。
“陛下。”尚书令荀彧出列,“杨阜奏报中提及,莎车、疏勒等地对新制仍有抵触,尤以度量货币为甚。臣以为,当遣御史赴西域巡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御座上,刘备一身玄色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面容在珠玉垂旒后显得威严庄重。他沉吟片刻,声音沉厚:“可。但御史人选需慎重。西域初定,当恩威并施,不可一味严苛。”
“臣举荐御史中丞段煨。”荀彧道,“段公曾任西凉,熟悉边事,刚正不阿。”
“准。”刘备点头,“另传旨夏侯渊:推行新制,需循序渐进。可设三月宽限期,期间初犯者教育为主,屡犯者严惩。要让西域百姓明白,朝廷统一度量货币,是为商旅便利,非为敛财。”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
刘封将这些对话记在心里。宽限期——这个词他记住了。父皇常说,治国如治水,堵不如疏。对于西域那些刚归附的郡县,一味强硬恐生反弹,给个缓冲期,让百姓逐渐适应,才是上策。
朝会议事一个时辰,涉及西域、河工、春耕、科举等十余项事务。刘封站得腿脚发麻,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这大殿中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着千里之外百姓的生活。
辰时正,朝会结束。
百官鱼贯退出光明殿。刘封正要随人流离开,却被宦官唤住:“太子殿下,陛下传您至冰井宫政事堂。”
“儿臣遵旨。”
从光明殿到冰井宫,要穿过长长的宫道。清晨的阳光终于刺破云层,将宫殿的琉璃瓦染成金色。刘封跟着引路的宦官,步伐不疾不徐,心中却在琢磨着一件事。
朝会上的父皇,威严庄重,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可一旦到了政事堂……
踏入冰井宫偏殿时,刘封看到刘备已换下冕服,穿着一身宽松的深青色常服,正站在巨大的舆图前,背手而立。三公、三台的重臣们围在舆图周围,气氛比朝会上轻松,却依然庄重。
“封儿来了?”刘备没有回头,仍看着舆图,“过来。”
刘封行礼后,小心地走到舆图旁。这是一幅精细的天下全图,从辽东到交趾,从凉州到东海,山川城池,纤毫毕现。
“陛下,荆州、益州两地的九品中正制推行,阻力甚大。”荀彧手持一份奏报,眉头微蹙,“尤其是荆州蔡、蒯、黄、庞几家,对朝廷派去的州郡中正官多有掣肘。益州情况稍好,但本地豪族如赵、张等氏,也在观望。”
刘备的手指在舆图上荆州的位置轻轻敲了敲:“楚王、蜀王如今都在邺城,按理说当地该安分了才是。”
“两位王爷虽在邺城,但他们在地方经营多年,故吏门生遍布。”郭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语气从容,“且世家大族在乎的是自家田产、人口、权势。度田检籍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九品中正又打破了他们垄断仕途的局面,自然要抵抗。”
刘备转过身,看向众人:“荆州书院、益州书院建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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