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正盛，叶秋白赤裸着上身处于码头上，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汗水和灰尘，他正和几个搬运工一起，将一捆又一捆沉重的兽皮从货船上搬运下来。
他们像是机器人一样，严谨又高效，沉重的兽皮压在肩头，似乎并不比一袋棉花沉到哪去。随着发力，能明显看到鼓起的肌肉，同时也让他身上的陈年疤痕看起来更清晰了，有深深的爪痕，有利器的划痕，还有像是烧伤一样的痕迹。
“快点快点！下午还有一批货要到！”
叶秋白听到工头的吆喝声，弯腰扛起一捆格外沉重的兽皮，但这捆的带子没有捆严实，边缘有一根很锋利的角露在外面。他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脚下不稳的搬运工给撞了一下，身形一晃，那个支棱着的角一下就划过他的脊背，将皮肉处划开一道大口子。
叶秋白甚至都听到了“嗤啦”的声音。
他哼了一声，脚步停下来，背上一股暖流顺着脊背流淌下来。
那搬运工吓坏了，说话都结巴起来，“叶…叶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我不是故意的！”
工头听到这声也过来，看见了叶秋白后背上的状况还有那袋捆的松松垮垮的兽皮，气的暗骂一声，朝着那搬运工也喊了一声；“毛手毛脚的！还不赶紧扶着他去姜先生那里看看！”
“不碍事。”叶秋白沉声说着，试图站起身，但后背的疼痛让他瞬间就僵硬住了。
“什么不碍事！流了这么多血！姜先生就住在村子里头，看病还不花钱，快扶他过去！”工头先是对着那个搬运工说，然后又转头看向叶秋白；“叶，你这伤看着不浅，让医生瞧瞧，工钱照样算你的。”
搬运工听话，战战兢兢地过来想要扶他，被叶秋白避开了。他沉默的拿起身边的衣服，粗鄙的按在后背的伤口上，迈步向姜砚所在的地方走去。
姜砚的房门开着，他正站在门口的阴凉处分拣刚才回来的草药，很是小心仔细的分类晒好。听到脚步声靠近，抬头看去，就看见了走过来的叶秋白，还有身上明显的血迹。
姜砚立马将手里的草药放下站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受伤了？”
“嗯。”
“进来。”姜砚侧身让开屋子门口。
叶秋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在姜砚的示意之下坐在那张专用于看病的宽大木凳子上，背对着他。
姜砚端着一盆打来的清水，又拿来干净的布巾和药箱，小心的将背上那件浸满鲜血的衣服拿下来，顿时一道一寸多长的划痕就暴露在眼前，血还在一直往外渗着，周围是更多触目惊心的旧伤疤。
他先是将布巾用清水沾湿，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灰尘和污渍。
冰凉的布巾碰到脊背，让叶秋白不由得紧绷起来。
“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叶秋白没吭声，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
清理完血污，姜砚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小罐子，用小木片舀出一点绿色的药膏涂在伤口上，顿时传来一股清凉气息，将伤口处火辣辣的痛感掩盖了大半。
突然，姜砚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摸过伤口旁边一道颜色最深的伤疤，那道疤痕形状很是古怪，周围的皮肤都扭曲了，像是被灼烧过的痕迹。
“这道疤，不像是普通利器能留下的。”
叶秋白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姜砚继续涂抹药膏，就像只是在随口闲聊一样；“是圣光灼伤的吧？而且是很纯粹高阶的圣光反噬造成的，很罕见。”
这话一下就刺激到了叶秋白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猛的转过头，眼神锐利的盯着身后的人，那双空洞的眼眸第一次有了别样的光亮。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充满了警惕和危险。
一个游离在外的医生，怎么可能会认出来神殿高阶骑士的圣光灼伤？
“我叫姜砚，一个草药医生。认识各种伤势和他们的来源是作为一个医生的本分。毕竟不同的伤需要用药不同。”
他的声音沉稳平和，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他拿起旁边放着的干净布条，将它们缠绕在叶秋白身上，动作利落又不失专业。
“圣光的本质是极致纯净的生命力，若是使用不当或者被其反噬，对使用者造成的伤害不亚于黑暗能量的侵蚀，因为它燃烧的是人的本源。看你这疤痕的形状和深度，当时必定伤得很重，能活下来都是侥幸了。”
叶秋白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丝毫破绽，但他失败了，对方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正在陈述事实的普通医生。
他刚升起的敌意和警惕就像是撞在了一团棉花上，不上不下。又盯着那人看了几秒钟，他终于还是转过身子，但紧绷的肌肉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姜砚将手里的布条打好结，收拾好旁边的药箱，嘱咐道；“伤口不要沾水，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换一次药。这药膏对于愈合这样的伤口很是不错，但对你那些陈旧伤疤没什么用。”
叶秋白沉默的站起身，将那件染血的上衣随意打在肩膀上，遮住了后背打的结。
“多少钱？”
“不用，我在这里行医不收钱。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下次进山如果看到岩壁上开着淡蓝色的小铃铛花，帮我带几株回来。那是很好的镇痛药材，生长的地方太过险峻，我不太容易采的到。”
叶秋白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说；“谢了。”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小木屋，脊背挺得笔直，但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姜砚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村中小路的拐角处，目光深邃。他低头看着自己刚刚为了上药的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身体下隐藏的蓬勃力量和痛苦的思绪。
他声音很轻的呢喃一句，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圣光灼伤，旧伤遍布，心力枯竭，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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