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都督府的议事厅内,巨大的北疆沙盘几乎占据了整个厅堂。张辅手持长竿,在沙盘上指点着各镇防区,眉头紧锁。几位都督围立四周,神色凝重。
“也先此次用兵,与往年大不相同。”张辅的长竿点在宣府与大同之间的空隙,“游骑来去如风,专攻我防区接合部。等各镇请示协调,敌骑早已远遁。”
右军都督同知周贤叹道:“可不是?上月瓦剌千人队从独石口潜入,宣府兵要越境追剿,还得先向兵部请令。等文书往返,贼寇早掠了三个村子跑了!”
“祖制如此,奈何?”左军都督佥事摇头,“各镇画地为牢,擅离防区即是重罪。”
这时,亲兵入内急报:“陛下驾到!”
朱祁镇一身戎装,带着风尘步入厅内。他径直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方才诸位所言,朕都听见了。画地为牢...说得一点不错。”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章程,铺在沙盘旁:“这是朕与于谦、商辂议定的《战区制疏》。即日起,北疆防务改弦更张。”
众将传阅章程,越看越是心惊。这卷章程将九边重镇划分为三大战区:宣大战区,统宣府、大同、山西三镇;蓟辽战区,统蓟州、辽东、永平三镇;陕甘战区,统延绥、宁夏、甘肃、固原四镇。
“各战区设总督一人,副将二人,统辖辖区内所有兵马。”朱祁镇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三条弧线,“遇有战事,总督可机断专行,不必事事请示。”
周贤激动得声音发颤:“陛下!如此...如此将领便有临机决断之权,再不会被贼寇牵着鼻子走了!”
但老成持重的将领仍有顾虑:“陛下,若授予将领太大权柄,恐生跋扈...”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朱祁镇断然道,“况且,总督只有统兵之权,粮饷仍由户部通过银号直接拨付,都察院、锦衣卫双重监察,何患之有?”
新政甫一颁布,朝中反对之声如潮。次日大朝,兵部尚书率先发难:
“陛下!唐之藩镇、宋之节度,皆是前车之鉴啊!若开此例,恐重蹈覆辙!”
朱祁镇不慌不忙:“爱卿可知道,去岁边镇请援文书,平均要几日才能批复?”
“...快则两日,慢则五日。”
“两日至五日。”朱祁镇环视众臣,“瓦剌骑兵一日夜可驰二百里。等诸位在朝堂上争论出结果,敌军铁蹄怕是已到居庸关下了!”
他命人抬上一箱战报:“这是去岁各镇延误战机的案例,共三十七起。若是当时将领能临机决断,至少可挽回十万百姓的性命财产!”
这些血淋淋的数字让反对派哑口无言。
为推行新政,朱祁镇破格提拔杨洪为宣大总督,统辖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兵马。老将军接旨时,双手微颤:
“老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战区制推行伊始,便显奇效。这日,瓦剌两千骑偷袭宣府与大同之间的蔚州。若在以往,两镇总兵必先请示兵部,等协调妥当,贼寇早已得手。
但这次,杨洪在总督府得报,立即下令:宣府出兵正面拦截,大同兵分两路包抄。不过半日,三路明军便将瓦剌骑兵合围在蔚州城外。
捷报传回京师,朱祁镇大喜:“这才是朕想要的效果!”
然而阻力接踵而至。不久后,蓟辽总督上书:辽东总兵拒不听调,声称“只听兵部号令”。
朱祁震怒,当即下旨将辽东总兵革职查办。同时明发谕旨:“即日起,凡战区总督之令,视同朕旨。有敢违抗者,以抗旨论处!”
这道严旨震慑了所有心怀侥幸的将领。战区制得以顺利推行。
为完善新制,朱祁镇又设立了“战区军需司”,专门负责各战区粮饷调配;设立“战区驿传”,确保军情传递畅通。
三个月后,朱祁镇巡视宣大战区。在校场上,他看见宣府、大同、山西三镇兵马混合编队演练,配合默契,再无往日各自为战的隔阂。
“陛下圣明!”杨洪由衷赞叹,“如今三镇如同一体,也先再想钻空子,难了!”
但朱祁镇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是夜,他在总督府召见三镇将领:
“战区制虽好,却有一弊:各战区之间,仍可能存在空隙。诸位以为该如何防范?”
大同总兵郭登道:“臣以为,当设立‘战区联席会议’,定期协商防务。”
宣府副总兵周贤补充:“还可建立互相支援的章程,约定信号。”
朱祁镇点头:“这些都要形成制度。另外...”他压低声音,“朕已密令组建‘飞骑营’,专司各战区之间的联络与策应。”
深秋时节,也先果然再次来犯。这次他学乖了,不再攻击防区接合部,转而佯攻宣府,实取大同。
但杨洪立即识破了他的计谋。宣府坚守不出,同时密令大同兵马埋伏在敌后。当也先久攻宣府不克,准备转攻大同时,在大同城外遭遇伏击,损兵折将。
消息传回京师,朱祁镇对群臣道:“现在诸位还觉得战区制不妥吗?”
曾经反对最激烈的兵部尚书跪地请罪:“老臣愚钝,不及陛下圣明之万一!”
然而朱祁镇知道,这只是开始。战区制虽然解决了协同作战的问题,但大明军制积弊已久,还需要更多的改革。
冬雪纷飞时,他独自在武英殿审视着新的改革方案。烛光映着《武备新策》四个大字,那是他下一步的计划。
殿外北风呼啸,但朱祁镇的心中却燃着一团火。经过这些年的努力,这个帝国正在他的手中焕发新生。
而即将到来的风雨,将是对这一切最好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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