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气如同一条无形的钩子,牵引着张晴晴虚浮的脚步。越靠近村尾,肉香愈发浓郁霸道,几乎化为实质,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让她空瘪的胃袋剧烈地痉挛起来。
弟弟小虎和妹妹小雨一左一右死死拽着她的衣角,两张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抗拒。
“姐,我们回去吧……”小虎带着哭腔,声音发颤,“景耀哥他……他上次一个人就把来找茬的王二麻子他们全打趴下了!他的眼神好吓人!”
小雨更是吓得几乎把整个身子藏到张晴晴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往前瞄。
张晴晴心里也直打鼓。她一个现代社会的文明人,别说跟猎户打交道,连杀鸡都没看过。但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肉!那是肉啊!是能让你活下来的蛋白质和能量!
“别怕,”她深吸一口气,既是安慰弟妹,也是给自己壮胆,“我们是去讲道理的,又不是去抢。再说了……你们不想尝尝那肉是什么味道吗?”
最后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小虎和小雨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拽着她衣角的手,力道稍稍松了些。
景耀的家坐落在山脚下,孤零零的,与其他村民的房屋隔着一段距离。一圈简陋的竹篱笆围出个小院,院门虚掩着。院内景象与村里其他人家截然不同——角落里晾晒着各种兽皮,一些处理到一半的皮毛堆在木架上,空气中除了肉香,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草木灰的味道。
而就在院子中央,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土灶前。
那人身形挺拔,即使蹲着也能看出肩背宽阔。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色粗布短打,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束在脑后。此刻,他正专注地翻动着架在火堆上的一只肥硕野兔。兔肉被烤得滋滋作响,金黄色的油脂滴落进火堆,蹿起一簇簇小火苗,那勾魂摄魄的香气正源于此处。
似是听到了院门口的动静,那人猛地回过头来。
张晴晴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肤色是健康的麦色,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得像他腰间别着的那把猎刀,沉稳、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视和疏离。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门口瑟瑟发抖的三个小豆丁,最后定格在站在最前面,虽然脸色苍白却努力挺直脊背的张晴晴身上。
没有预想中的呵斥与驱赶,但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小虎和小雨已经吓得快要缩成一团。
张晴晴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善、最无害的笑容,尽管她的腿肚子也在微微发抖。
“你……你好,景耀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我们……我们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
景耀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继续翻动着手中的烤兔,仿佛他们三个是空气。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张晴晴知道,不能再等了。机会稍纵即逝,脸皮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些:“那个……景耀哥,你这兔子,烤得手法很老道,火候掌握得也不错。”
景耀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终于再次抬眼看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这个村里有名的闷葫芦、病秧子张晴晴,居然会评价他的烤肉?
张晴晴见他有了反应,心头一喜,立刻趁热打铁:“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只色泽金黄、卖相其实已经相当不错的烤兔:“比如,香味层次还不够丰富?肉质可能……会有点柴,而且里面或许不够入味?”
这些都是现代烧烤最基本的常识,但在这个调料匮乏、烹饪手段相对单一的古代农村,无疑是尖锐的“专业批评”。
景耀的目光终于彻底从烤兔移到了她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哦?”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沙哑,却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你说,少了什么?”
有戏!
张晴晴心脏砰砰直跳,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这片土地上可能找到的香料植物。
“比如,可以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野生的茱萸,捣碎抹上去,会有一点辛辣味,能去腥增香。”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景耀的表情,“或者,如果有野葱、野姜,塞进兔子肚子里一起烤,味道会渗透进去,里面就不会没味道了。”
“还有啊,”她指了指火堆,“烤的时候,可以时不时用一点干净的刷子,蘸上你用的粗盐水和动物油,刷在表面,这样既能入味,也能让表面保持油润,不容易烤柴。”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改进方案,这些都是结合了现代烧烤理念和古代可能获取材料想出的办法。
景耀沉默地听着,手上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小姑娘,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小虎和小雨也惊呆了,忘了害怕,呆呆地看着自家姐姐,觉得她好像在发光。
半晌,景耀忽然站起身。
他身形很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张晴晴完全笼罩。张晴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错了?惹恼他了?
却见景耀一言不发,转身走进了身后的茅屋。
张晴晴和弟妹面面相觑,心里七上八下。
不一会儿,景耀走了出来,手里却多了一把明显是备用的小巧猎刀,以及一大块用干净树叶包着的、颜色深红的肉块。看那大小和形状,像是鹿腿或者獐子腿上的精瘦肉。
他走到三人面前,先将那把带着皮鞘的小猎刀递向一脸懵懂的小虎。
“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以后上山,防身。”
然后,在张晴晴惊愕的目光中,他将那一大块足有三四斤重的肉,直接塞到了她的怀里。
肉块沉甸甸的,带着新鲜的弹性和一丝凉意,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张晴晴心脏狂跳。
“你说的法子,”景耀的目光掠过她,看向那还在火上的烤兔,“若有用……”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告诉我,还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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