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开饭时间了,今天讲述一位年轻妈妈和孩子的故事。
饭点前的王氏饭店,空气凝滞得像一碗放凉的稠粥。王建国站在擦得锃亮的不锈钢柜台后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冰凉台面,目光却穿过虚掩的玻璃门,落在外面被正午阳光晒得发白的街道上。蝉鸣一阵紧似一阵,吵得人心头发烦。
“小梅,”他喉咙有些干涩地唤道,“那凳子…靠墙根那几张,都再检查一遍腿脚,螺丝拧紧没?还有,消毒水瓶子,看看还剩多少。”
“哎,知道了王叔。”服务员小梅应着,声音清脆,手里的抹布却没停,利落地把一张张光洁的木质桌面又擦了一遍,水痕迅速消散,留下干净得近乎凛冽的反光。她瞥了眼角落里几张样式略显古旧、但结实敦厚的木凳,又看了看柜台下面那瓶用了大半的强力消毒液,透明的绿色液体在瓶子里晃荡着,气味刺鼻。小梅心里明白,自从那天之后,王叔对这两样东西就格外上心。她没多问,只是手脚麻利地又去拧了拧凳子腿上的螺丝帽,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王建国收回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骨节粗大、布满浅色油渍烫痕的手上。这双手,在这间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小店里,揉了三十年的面,颠了三十年的勺,也擦了三十年的桌子。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老伙计。他尤其记得父亲的话:“桌子,吃饭的脸面,得干净,得正。” 可那天下午那张“脸”上,搁了一只穿着粉色小袜子的脚丫子…
门上的铜铃猛地一响,声音尖利地刺破了店里的凝滞。
一个女人推门进来,臂弯里抱着个约莫两岁的小女孩,粉团似的脸蛋,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眼睛又大又亮,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女人很年轻,穿着质地不错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疲惫,像是精心描绘的工笔画上蒙了层擦不掉的灰。她环顾了一下只有寥寥两三个客人的大堂,径直走向靠窗那张四人方桌。
“老板,点菜。”她把小女孩——苗苗,放在靠里的座位上,声音带着点都市白领特有的干脆利落,也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倦意。她叫林雅。
“好嘞,菜单您看看。”小梅立刻拿着菜单和水壶迎了上去,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林雅低头翻菜单,苗苗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很快就对束缚失去了耐心,小身子往下滑溜,试图用穿着软底小皮鞋的脚去够地。
“苗苗,坐好。”林雅眼皮都没抬,随口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
苗苗哪里肯听,扭得更起劲了,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小手扒着桌沿,眼看就要滑下去。林雅这才放下菜单,眉头微蹙,目光在苗苗和几步之遥的玻璃选菜区之间扫了个来回。选菜区里整齐码放着各色冷盘卤味,晶莹的玻璃罩子擦得透亮,高度对苗苗来说显然如同峭壁。
“想看菜?”林雅问女儿。
苗苗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林雅没犹豫,眼神在店里快速搜寻了一圈,很快锁定墙边一张闲置的方凳。她起身走过去,单手就把那张分量不轻的实木凳子提了起来,“咚”一声,稳稳地顿在冰凉光滑的瓷砖地上,紧挨着选菜区高高的玻璃罩子。
“来,苗苗,踩上去看。”林雅弯下腰,双手掐住女儿腋下,轻松地将她提溜起来,直接放到了凳面上。
苗苗瞬间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视野高度,兴奋得小脸放光,小手立刻拍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几个模糊的小掌印。她指着一盘油亮亮的酱牛肉,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王建国站在柜台后,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凳子腿看着还算稳当,但孩子站在上面,小身子摇摇晃晃,重心不稳,离那坚硬的玻璃罩边缘又那么近…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嘴巴张了张,喉咙里那句“当心”滚了滚,最终还是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生意人的谨慎给压了回去。他只能看着,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凳子上踮着脚,看得心惊肉跳。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柜台下那瓶绿色的消毒水。
小梅端着茶水过去,脚步也放轻了,眼神一直没离开过那个站在凳子上的小不点。
好在,苗苗看够了,新鲜劲过去,林雅把她抱了下来,凳子被随手推回了墙边。王建国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但心里那点不舒服,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慢慢晕开了。
菜很快上齐。盐水鸭胗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油爆虾蜷曲着红亮的身躯;清炒时蔬碧绿生青;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摆在苗苗面前,细软的面条,撕得细细的鸡丝,漂着金黄的油花。
林雅拿起小勺,准备喂女儿。苗苗却对面前的食物兴趣缺缺,她的注意力被桌面上映出的、自己模糊晃动的倒影吸引住了。她咯咯笑着,身体在宽大的椅子里扭动,小脚一蹬,一只粉色的软底小皮鞋就掉在了椅子下面,露出穿着干净白袜的小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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