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后的凉夜,寒意刺骨。
王老爷子被救护车拉走的那个后半夜,来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口像是压了块冰冷的巨石,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闷的钝痛和尖锐的拉扯感。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救护车那撕心裂肺的鸣笛声仿佛还在耳边反复回响,与王老爷子白天那洪亮的笑声、啃咬供品糕饼的“咯吱”声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他想起老爷子那双清亮得不似百岁老人的眼睛,想起他拍在自己肩膀上有力的手掌,想起他大口吞咽肥肉、痛饮烈酒时那快意满足的神情……这一切,难道都是某种回光返照?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健康,终究敌不过无情的时间,在这百岁寿诞的夜晚,轰然倒塌?
天刚蒙蒙亮,来来就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脸色灰败地打开了饭店的门。他坐立不安,心口的闷痛感丝毫未减,反而因为焦虑而更加清晰。他强迫自己打扫卫生,擦拭桌椅,动作却僵硬迟缓,心思早已飞到了几里地外的县医院。
“老板!”上午九点多,小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痕迹和复杂的表情,“打听到了!老爷子在县医院急救中心呢!刘婶一家都在那边守着!”
“情况怎么样?”来来立刻丢下抹布,急切地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海喘了口气,摇摇头,眉头紧锁:“具体啥毛病还不清楚。刘婶哭得眼睛都肿了,说昨晚上老爷子睡下没多久,突然就喊心口疼,喘不上气,脸色发青,浑身冒冷汗,没一会儿就昏过去了,叫都叫不醒!可吓人了!送到医院就进了抢救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心口疼!喘不上气!昏厥!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来来心上。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同样闷痛的心口位置,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难道……难道老爷子也……?
“走!去医院!”来来再也坐不住了,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县医院急救中心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汗味和焦虑混合的刺鼻气味。刘婶一家十几口人挤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椅上,个个神情憔悴,眼窝深陷。刘婶眼睛红肿,靠在儿子刘建军肩上,无声地淌着眼泪。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来来和小海悄悄走过去,低声跟刘建军打了招呼。
“建军哥,老爷子……怎么样了?”来来声音干涩。
刘建军胡子拉碴,脸色灰暗,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还在里面……医生还没出来。这都好几个钟头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像一只冷酷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门外这群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人。来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口的闷痛一阵紧似一阵,他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濒死的窒息感——仿佛躺在里面的是他自己。王老爷子白天的一切,此刻都成了巨大的反讽,像沉重的枷锁套在他脖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抢救室的门终于“哐当”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个戴着蓝色手术帽、穿着绿色手术服的中年男医生当先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眉头紧锁着,像是在努力消化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纸角。
刘婶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扑了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医生!我家老爷子……我家老爷子怎么样了?啊?”
医生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家属,眼神复杂,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才沉声开口:“老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呼……”长长的、带着巨大庆幸的呼气声在人群中响起。刘婶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刘建军死死扶住,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次却是如释重负的泪水。
然而,医生的下一句话,却让刚刚松懈下来的气氛瞬间冻结。
“但是……”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他扬了扬手里那张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病人的情况……非常特殊。非常非常特殊!”
这时,一个年轻的护士紧跟着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份打开的文件夹。她显然刚从紧张的抢救中缓过神,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此刻,她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文件夹里夹着的一张打印单,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下意识地念出了声,声音不高,却因为走廊的寂静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血压……120/80 mmHg?心率……68次/分?血氧饱和度……99%?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匪夷所思,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恐的颤抖,猛地抬起头看向医生和家属:“这数据……这数据是刚抢救时测的?!这……这比好多健康体检的年轻人都标准啊!不可能!仪器是不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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