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图案……
这个位置……
无数被刻意尘封的画面碎片尖叫着砸回他的脑海:温暖的灯光,女人温柔含笑的眉眼,她指着自己肋下那个刚纹好、还泛着红的燕子,对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说:“囡囡看,妈妈属小燕子,飞呀飞呀就回家啦……”小女孩咯咯的笑声,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想去摸……
还有……浓重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床单,监测仪刺耳的长音……那个同样位置有着同样燕子的女人,毫无生气地躺着,身体慢慢变冷……他当时在哪里?好像在赶一个无比重要的合同签约定金,手机调了静音……等他赶到时,只看到白布覆盖下的轮廓,和蹲在走廊角落、不哭不闹、眼神空得像破了洞的布娃娃的小女孩……
不……不可能!
周永年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血色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握着酒杯的手指抖得厉害,酒液泼洒出来,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裤,他却毫无知觉。他的目光死死胶着在那只燕子上,像是要把它烧穿、否认它的存在。
那只燕子,和他亡妻身上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妻子的更圆润些,眼前这只更青涩,带着点歪斜,像是……像是孩子笨拙的模仿?
女孩站在原地,赤裸的身体在空调冷气下微微发抖,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但她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淬了冰的利刃。
她终于抬起头,彻底露出了一直被刘海和浓妆遮挡的脸。
厚重的脂粉盖不住底子的稚嫩,那过于清晰的轮廓线条,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那眼里没有任何一丝方才伪装出的甜腻或媚态,也没有赤裸站在一群男人面前的羞耻或惊慌。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的冰冷。冰冷的深处,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性的火焰。
她的目光,像两枚精准的冰锥,越过惊呆的柳斌,越过满桌僵立的宾客,直直地、死死地钉在了周永年惨白如纸的脸上。
包间里落针可闻,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呼呼声,像个蹩脚的背景音,衬托着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她笑了。
嘴角非常非常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扭曲、极其诡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愉悦,只有铺天盖地的嘲讽和一种淋漓的、令人胆寒的痛楚。
她用那种被酒精和某种激烈情绪灼烧得异常沙哑、却清晰得足以让每个人听见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迸溅起森然的寒气。
“爸爸。”
这两个字轻轻吐出,却比惊雷更炸耳。
周永年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面击中,踉跄着倒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背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死盯着她。
女孩的笑容更加诡异和扩大,混合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我的‘初夜’……”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只吃了一般的、用红丝绒蛋糕做成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的“18”数字蜡烛歪倒在奶油里。然后,她的视线重新钉回周永年脸上,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划破凝固的空气,带着血淋淋的嘲弄。
“……和妈妈跳楼死掉整整十年的忌日……”
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周永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变成一种死灰般的青白,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类似窒息的可怖声响。
她倾身向前,尽管赤裸,却带着一种女王般的、残忍的压迫感,将最后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周永年,也捅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你竟然,安排在同一顿饭上来‘庆祝’。”
“你到底是有多高兴啊?”
“我的……好爸爸。”
尾音落下,不是消散,而是像玻璃碴子一样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无声的尖叫。
时间仿佛被撕裂了。富丽堂皇的包间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舞台,桌上每一道精致的残羹冷炙都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周永年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那张一分钟前还写满权势和欲望的脸,此刻像一张被揉烂又强行展平的纸,每一个褶皱里都填满了惊骇、荒谬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惧。他嘴唇哆嗦得厉害,想咆哮,想否认,想扑上去堵住那张吐出恶魔低语的嘴,可喉咙里只挤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他伸手指着女孩,那根曾经签下无数合同、指点江山的手指,此刻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你……你……”他终于挤出一个音节,嘶哑得不成调,“胡……胡说八道!哪来的疯子!滚出去!给我滚出去!”他试图用暴怒来掩盖崩溃,声音却虚浮发飘,没有丝毫威慑力,只有色厉内荏的绝望。
柳芸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她死死抓住周永年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看看丈夫,又看看那个赤身裸体、眼神却冷得冻人的女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她不是傻子,那只燕子,那声“爸爸”,周永年见了鬼般的反应……碎片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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